死在不同地方的男人

被杀害的男人

“没想到你这么温文尔雅的男人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呢。”沈彦阳有些得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有什么条件?”男人的脸色已经铁青了。

“我没有什么条件,你给我的任何好处都比不上我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后带给我的快乐多。”他从酒瓶里倒了一杯啤酒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豪爽地喝了一大口。

“真的就不能再商量商量?”

“哎呀呀,突然有点想上厕所呢,等我去完卫生间,我就马上出门,让这件事大白于天下。”他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肚腩,面带笑容地朝着卫生间走去。

男人也紧跟着他去了卫生间,他仍旧试图阻止沈彦阳的想法。可是沈彦阳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快速地走进洗手间,关上了门。男人沉默了十几秒,视线突然被旁边餐桌上摆着的大花瓶给吸引了。他心里冒出了个可怕的念头,一开始他都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可是紧接着,他就不再犹豫地拿起花瓶藏在身后。

厕所里传来冲水的声音,沈彦阳打开门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他看着男人,一脸玩味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男人总觉得那笑容里,多了一丝诡异。

“怎么样,我现在就要出门了,要不要跟我一起?”沈彦阳在洗手池里洗了洗手,把水拍在裤子上擦干。

“要。”男人也对他看似友好地笑笑。

“那就走吧。”沈彦阳像个老大一样走在了他的前面。

就趁现在,男人一把把花瓶举过头顶,对准他的后脑勺猛砸了上去。沈彦阳被这重重的一击毫无防备地打倒在地。血,从被击中的部位流了出来,不仅是地上,花瓶上,还有拿着花瓶的他的手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比马上就要高空跳伞还紧张。他不敢继续逗留,在房间里随便找了个塑料袋把花瓶的碎片装好,再也不敢看沈彦阳一眼,就跑出了他的家。走的时候因为太过于慌乱,连门也忘了关。

他大致已经确定他的死亡了,正常人被击中那个部位,又流了那么多血,只要几个小时之内没人管他,他就算不因为脑死亡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亡。一想到这,他的心里竟然有些轻松,一点都没有刚杀完人应该有的罪恶和愧疚。

嫌疑人A

“警察先生,这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发誓,你要相信我啊。”毛球冰有些急躁地坐在审讯室里,他拼命地为自己辩解着,可是不管他怎么说,对面那个叫尤恒的警官却总是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你说你进他家的时候,他人是躺在床上的?”

“千真万确,他那时候就是躺在床上的,我一进去他就是那样的姿势。”

“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看到了他床头的那个死前讯息吧。”

“死前讯息,什么死前讯息?”

“就是床头柜上的那排字母。”

“看到了又怎样,那跟命案有什么关系吗?”

“那是死者生前留下的最后的线索,可以帮助找到凶手。”

“那又怎么样,反正人不是我杀的,他写了什么一点都不关我的事。”他的眼神不自觉地乱瞟着。

“你还记得那上面写了什么吗?”

“记不得了,我记那个干嘛?警官,看到死人我都要吓死了,哪还有空去注意那些不起眼的东西?”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像是要极力证明自己的无辜。

尤恒捏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毛球冰被盯得有些发毛,更加不自在的地在座位上乱扭着。

嫌疑人B

“杀人吗警官?那怎么可能,我可是尊纪守法的好公民呢,怎么可能去干那种事情。”罗书新一脸淡定地坐在椅子上。

“是吗?那你进去的时候死者是躺在哪的?”

“卫生间门口。”

“卫生间门口吗?”尤恒嘴里又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罗书新面不改色地问他。

“没,没有,我的意思是,原来你是在卫生间门口看见他的啊。”

“哦。”

“死者跟你的关系好吗?”

“我跟每个人的关系都不差。”

“这样啊,那他平时对你怎么样?”

“他人也很好,虽然性格有些内敛,但我们之间基本上没有什么过节。”

“是吗?看来你是最没有可能杀害他的咯?”尤恒转动着手里的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极力想把他这个人给看穿。

“我不明白,警官,你这话里总给我一种,不止是我一个有嫌疑杀他的感觉。”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把他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

“你不觉得你这话问的很奇怪吗?”尤恒突然敏感地察觉出这话里面的漏洞,“如果说你真的一进门就看到他已经死卫生间门口了,那就代表,某个杀人凶手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把他给杀掉了,这就说明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也有嫌疑杀害他啊?”

“是我疏忽了,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在我之后还有人也看到了呢。”他急忙为自己辩解着。

嫌疑人C

“我不可能杀他的。”贾赛千已经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了。在这之前,面前的这个警察已经把这个问题问了他无数遍,而他自己本人也已经解释了无数遍了,可这警察就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一直不停地问他。虽然他很想拍桌子直接走人,可是一想到这里是警局,面前的人还是个警察,他就本能地怂了。

“你刚刚说,你进去的时候,看到死者是躺在沙发上的?”尤恒一遍遍确认着,因为这跟他刚刚审讯前两个人的说法又不一样了。

“是啊,没错啊,他就是躺在沙发上的啊。”贾赛千的白眼都快要翻出来了。

“那是你把他移动过去的吗?”

“什么移动,移动什么啊?”他激动地都快要站起来了,“我问你,你们警察进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他难道不是躺在沙发上的吗?”

“这倒是没错。”

“那你干嘛还一遍遍问我?”

“因为其他人跟你的说法不一样。”

“还有其他目击者?那你继续去问他们好了,我反正能说的都说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看到尸体的时候,我吓得赶紧就跑出来了,生怕凶手还在附近,一个不小心把我也给杀了,所以我当时只顾着逃跑,根本就没想到要报警。”他想了想,“对了,说到报警,那最后到底是谁报的警啊?”

“邻居大妈,闻到尸臭。”

“哦。”

“你真的确定你没杀他吗?”连他自己都已经问烦了这个问题了。

“我真的没杀,我用我的人品担保。”

一听这话,尤恒突然来劲了,“用你的人品担保?可我怎么听说,你的人品在你工作中的那群同事口中,不是很好啊?”

“那,那是他们瞎说的,你别听他们乱说。”他的眼神突然有些闪躲。

“看来你的身上,还藏着不少有趣的秘密呢。”

“没有了,警官先生,我能告诉你的都全部都告诉你了,我说的全部都是真话。”

“是吗?那既然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把不能告诉我的也说给我听听吧。”尤恒一下就抓住了他语言上的漏洞,机智地反问他。

“你就别再逼我了,我真的没杀人……”

侦探朋友

秦淮升舒服地躺在自己家中的安乐椅上,他半眯着眼睛,一边抽着烟一边摇晃着椅子,那种感觉有点像是躺在云中,轻飘飘很不真切。在没有接到工作的日子里,他就尽量以这种放松的姿势来舒缓大脑。

在他做侦探的职业生涯里,免不了要跟一些警察打交道,这两种职业不小心碰撞在一起,其实是有些尴尬的。侦探有时候会去做警察的工作,但是却又没有警察的权利,警察也可能会觉得侦探有点呛行。但这毕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这两种既像又不像的职业,那就肯定有他们生存下去的道理和法则。所幸,靠着他自己的情商,在跟警察打交道的过程中,他们之间相处得还不坏,有时候甚至还能交上一两个警察朋友。

尤恒就属于这其中之一,平常有什么难办的案子想不出头绪了,他就会来这位侦探朋友这理一理思路。这其中还有个不言而明的潜规则,案子要是成功地破了,奖励和荣耀都归警察一方,秦淮升只能当个背地里见不得光的小参谋。还好他不是属于计较这些名利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侦办案子的时候才能一直保持这样和平的关系。

他准备今天彻底地让大脑放松下来,旁边已经备好了安眠药,电风扇的吹风模式也已经调到了睡眠。现在他半梦半醒地躺在轻微摇晃的椅子上,时不时还有点小风吹过来,就算不吃安眠药,他也相信自己会睡得很熟。可是为了避免意外的人或事来打扰他的睡眠,他还是觉得吃药会更保险一点。

水已经端在手上,药也含在嘴巴里了,他抿了一口水,正准备把药吞下去的时候,门口突然就响起了打雷一样的敲门声。他吓得一抖,口中的药和水被他一起喷到了地上。

他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如果是一般的客户,那么肯定会带有最起码的尊重和敬意,敲门都是很有礼貌且小心翼翼的,可这样野蛮的敲门方式,不是来讨债的就是熟人有事找。他这一辈子就没有欠过别人什么钱,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熟人。他细数着身边有谁的脾气是如此风风火火的,那就只能是警局的那位仁兄了。

门口的敲门声依旧响个不停,他把杯子放下,连地上的水渍都来不及擦就赶紧跑去开门。要再这样敲下去,就算他自己先不恼怒,周围的邻居也是要过来投诉的了。

“什么事?”他尽量以一种平和的语调来压下自己美梦被打扰的烦躁。

尤恒一开到他,眼睛里就发出了亮光,他连招呼都没打就大大方方地走进了秦淮升的家,当成是在自己家一样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秦淮升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走到他身边,“到底什么事,又有案子破不了了?”

“听我说,我现在有点激动。”尤恒兴奋地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他看到桌子上正好摆了一杯水,想也没想地就拿起来送到自己的嘴边。

“那个是……”秦淮升试图阻止他,可是他已经把整杯水都喝完了。

“怎么了?”他拿着空空的杯子问他。

“没事,你说吧。”

“最近确实有一个案子比较麻烦,但是你听了肯定会很感兴趣。”他用笃定的语气说着。

“我现在只对睡觉感兴趣。”

“哎呀,你不要这么扫兴嘛。”

“那你说说看?”他挑了挑眉。

“有一个死者,同时被三个人目击到死亡。”

“所以呢?”秦淮升并不以为然,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太多了。

“奇怪的是,三个人看到死者躺尸的地方都不一样。”

“恩?”秦淮升皱了皱眉,尤恒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的那股得意劲一下子就全上来了,他知道这是秦淮升对某件事产生兴趣了的表情。

“一个说他死在床上,一个说他死在卫生间门口,还有一个人说他死在沙发上。”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接下来,尤恒就一一把那三个人对他说的话重新跟秦淮升复述了一遍,他满意地看到秦淮升的表情慢慢地由不相信到震惊,再到完全困惑。

“怎么样,这个案子是不是很不赖?”

“确实不赖。”他把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形成一个平台,再支撑着下巴,这是他思考问题时标志性的动作。“这么说来,最后一个进入他家的就是贾赛千了,因为你们警方进去的时候也是看到这样的场景。”

“确实如此,那么他就第一个被排除?”

“先慢着,你刚刚提到过的死前讯息,也就是那排字母还是拼音,到底是什么啊?”

“xibei。”

“xibei?什么意思?”

“不知道,不过看上去不像英文,应该是拼音吧。”

“那这是在凶手逃离现场之后他才写的咯?”

“为什么不能是在逃离之前写的?”

“要是被凶手看到了指向他的线索,他肯定会擦掉的吧。”

“也对。”

“你现在帮我把这三个人的名字写在纸上。”

“干嘛?”

“我想要看看跟xibei到底有什么关系。”

“好。”尤恒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很快就把那三个人的名字写给他看。

“毛球冰,贾赛千,罗书新……”秦淮升用手一下下敲打着玻璃茶几,他一边看着着三个名字,大脑一边飞速运转着。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其实早在之前尤恒一个人就已经把这几个名字看了好几遍了,可是不管他怎么看,都没有办法把他们跟xibei连接起来。他有点希望秦淮升能看出来,又有点不希望,因为这就证明了他的脑子确实不如他。

“xibei,如果真的是拼音的话,也可以读成西贝吧。”

“西贝……那你的意思是贾赛千?”

“我还不确定,但是除了他,其他人的名字里怎么看都没有跟这两个拼音相关的东西了。”

“确实,那现在怎么办,重点查他?可他确实是最后一个进去的,那时候死者就已经死了,他根本就没机会下手啊。”

“先等等,我们先去现场看看,还有很多事我都还没掌握的。”

“行。”

案发现场

虽然尸体早就已经被搬运出去,屋子里也有通风,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的,秦淮升总觉得这屋子还会有一股子尸体的腐味。在进屋前,他小心地戴上了手套。一进客厅,沙发上果然还留有死者躺过的痕迹,从体型看来,死者的体重应该很轻,身高也很矮,如果要被人搬运,应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在尤恒的带领下,他一边沿着从客厅到房间的这段路程走着,一边专心地低头看着地上。在这段不算长的路程里,地上并没有发现类似于血之类的痕迹,所以把他搬运过来的人应该是个力气很大的人,不然就会把他拖到地上,不小心留下什么证据。

再来是房间,床上也有死者躺过的痕迹,被子上的褶皱就是最好的证明。秦淮升走近床边,床头柜上果然有一排小小的字母。虽说字母挺小的,但却是用红色的血来写的,说不引人注目还是不太可能。床的对面就是一张中国地图,不知道死者是不是一个喜欢旅游的人。他把整个房间都观察遍了,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看来凶手真的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看完了这两个重点的区域,他抱着好奇心又把家里的其他地方也看了个遍。厨房里的碗和锅子已经好几天没洗了,上面的污垢都快要凝结成这些物品本身的一部分了。垃圾桶里的垃圾也好长时间没有倒了,还好里面没有扔什么果仁蔬菜之类的,不然早就臭的熏死人了。

接下来是卫生间,或许是经常使用的缘故,这里倒比厨房要干净许多。秦淮升尽量不放过每一处小地方仔细地观察着,其细致程度就差拿个放大镜看了。可他仍旧是一无所获。从卫生间出来就可以看到餐桌,那上面除了摆放着一盒餐巾纸,好像还有一个圆圆的透明印子。要不是他走近看,这么隐蔽的印子是不太会引人注意的。

“这里有一圈水的印记呢。”

“哪儿?”尤恒凑过来。

“就这,你看,还是圆圆的,这里以前放着的是什么?”

“因为死者是被钝器击打后脑勺所伤,所以我们初步判断,这里原本就应该是放置那个钝器的地方。”

“类似于花瓶之类的吧,不然也不会有这么深的水痕,说明这东西一定经常有装水。”

“这你都知道啊?事实上,我们也有在这附近发现了细小的玻璃碎片。”

“那凶器呢,被放在哪里?”

“整间屋子都已经找遍了,都没有,应该是凶手带出去了。”

“那指纹呢?”

“也没检测到,应该是被他擦掉了。”

“真是个狡猾的凶手,那么现在所有的线索就只能从那一排死亡讯息找起了。”

秦淮升仍旧不甘心,他的眼睛已经不满足于可以一眼就看到的东西了,他开始着手打开各个柜子和抽屉,看看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线索。尤恒虽然不解他的意图,但也不敢打扰他,只能站在旁边看他翻找。

他从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客厅找起,一个小柜子都没被放过的打开,但他基本上都是看完就又把柜子推回去。接下来是房间,可除了那排死亡讯息和墙上显眼的地图,他什么收获也没有。再然后就是洗手间,和刚才看过的一样,毫无异常。

“你找了那么久到底找到什么东西了吗?”尤恒有些沉不住气了。

“没有。”他最后来到了餐厅的饮水机旁,那里还剩最后一个大柜子,他把它打开,里面是一排排为了招待客人的一次性纸杯,还有纸杯旁,用盒子装起来的银色杯子。

秦淮升好奇地把那银杯拿出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尤恒。”

“干嘛?”

“你看这像不像,用纯锡做成的杯子?”

“真的诶,死者用他来装酒吗?”

“问题不在于它的用途,而是它的念法。”

“念法,锡杯,xibei?”

“这跟那个死前讯息也合得上。”他看着这个锡杯紧皱着眉头思索着,“为什么死者生前留下的死亡讯息会有两个对应物呢?”

“也许这还是跟贾赛千有关,万一这杯子是他送的,不就为了更加方便我们确认他是凶手呢吗?”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打电话去问问他们三个有谁知道这个杯子的来历,然后把他们每个人的照片和基本资料带给我。”

“现在吗?”

“马上。”

反过来的动机

在跟尤恒分开后,他回了警局,而秦淮升则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现在脑子一团乱麻地坐在安乐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他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好好梳理一下现在所得到的线索。可是没有用,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织错了的衣服一样,第一个针脚不对,接下来的每一针都变得乱七八糟。

他感觉出了那三个嫌疑人有人在撒谎,可他至今都找不出到底是谁在撒谎,或许还是他现在对他们了解太少的缘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杀人动机,如果不知道这个,他根本就无从下手。他正想打电话让尤恒在来他家之前还要先把每个人和死者的关系都调查清楚,可是手机才刚解锁,门口就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这次虽然还是那么粗暴的声音,但听起来比上次的要温柔多了。

可是他还是有点不想从舒服的躺椅上下来,走一截并不算短的到门口的距离。等下次一定要找个时间把门换成自动的那种,这样他就可以不用亲自去给人家开门了。正想着,他已经不情愿地走完了这段路程,他打开门,是尤恒那张有些兴奋的脸。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新收获了?”秦淮升又走回自己的摇椅,重新躺回了上面。

尤恒直到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这才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摆在茶几上,“你要的照片,我都带来了。”

秦淮升稍微斜眼看了一下,很快就又把眼皮抬下去了,“什么嘛,三个人都长得那么高大。”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三个人都有可能搬动尸体。”

“你想确认的就是这个?”

“不然呢?”

“行吧,现在是他们三个人的基本资料。”他掏出一个小本子,翻了几页,“巧的是,他们三个人都碰巧在一个公司,虽然职位都各不相同,但曾经的关系也很好。”

“曾经?”

“是的,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彼此之间都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关系慢慢地就疏远了。”

“这其中的原因跟他们的杀人动机有关吗?”

“我接下来就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他故意顿了顿,准备勾起秦淮升的好奇心,不过秦淮升好像一直半眯着眼,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他有些挫败地继续说了下去。“毛球冰,以前带着死者炒股,因为听信了他的话,死者前前后后赔了二十多万进去,至今还有欠别人的钱没还清。”

“所以死者肯定很恨他吧。”

“是吧,听说后面死者一直纠缠毛球冰要他还钱,他一直都拒绝,还觉得死者很麻烦。”

“这算一条杀人动机,下一个人呢?”

“下一个是贾赛千,之前死者还有一个相亲来的女朋友,可是后来她好像看中了贾赛千,就跟死者分手投入贾赛千的怀抱了。”

“抢人家女朋友啊……”秦淮升仍然半闭着眼睛,但他的面部表情确很严肃,代表着他正在思考着这些事情。

“第三个就是罗书新,虽然他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死者的事情,但是据公司的其他同事反应,死者好像一直很嫉妒他。”

“为什么?”

“他们原本是同一时期进入公司的,可是这么多年了,死者还是原来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员工,而罗书新现在不仅连升三级还娶了老婆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他肯定很眼红吧。”

“是啊。”

“尤恒,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秦淮升的嘴角突然扯出了一个笑容。

“什么事?”

“你刚刚说的所有有关于这三个人的杀人动机,其实都是反的。”

“什么意思?”尤恒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这些倒更像是死者想要杀害他们三个人的理由。”

“可是最后被杀的明明就是他自己啊。”尤恒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问题就在这里,有没有可能打从一开始,我们思考的方向就错了。”秦淮升终于把眼睛全部睁开,“其实想要杀人的并不是他们三个,而是死者自己。”

“你是说是他自己杀了自己然后伪装成他杀嫁祸给其他三个人?”尤恒的嘴巴已经张到能塞下一个鸡蛋这么大了。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杀人的人还是他们三个人其中之一,但是是在死者自己的意志下,也就是说死者本人诱导他们三人其中之一下的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他们三个人都染上嫌疑,以平息自己对他们三人的恨意。”

“这……”尤恒还是久久的不能反应过来。

“好了,这件事情还是先放一放,还有一件我要你去做的事,你知道锡杯跟谁有关了吗?”

“哦对,差点忘记了,我打电话问过他们三个人了,是毛球冰,不过他说是死者拜托他买的,他还给了他钱。”

“这就错不了了,现在三个人已经有两个人跟xibei扯上了关系,最后只要找出罗书新跟xibei的联系,那么我的这个假设就完完全全地成立了。”

“可是他好像不管怎么看都跟这两个拼音没关系吧。”

“贾赛千是名字,毛球冰是锡杯,那么罗书新肯定又在其他的方面了。”

“哪个方面?”

秦淮升盘腿坐了起来,他做起了他思考时的标准动作,把手支在下巴上。“这个线索不会太难找的,如果是死者布的局,那一定就会放在轻易能让人看到的地方。”他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你还记得在他房间床正对面贴在墙上的那张地图吗?”

尤恒觉得现在自己已经像个白痴一样只会被秦淮升牵着鼻子走了,虽然这种感觉很不好,但他的思维确实没有他缜密,要想知道真相,就只能乖乖地跟着他走。“记得啊,地图怎么了?”

“地图代表着什么?地点,方位?对了,就是方位。”秦淮升打了个响指。

“方位怎么了?”

“xibei还可以怎么念?”

“锡杯,西贝,洗呗,溪北,洗杯,西北……”

“就是西北啊,罗书新的家住在死者家的那一方?”

“好像就是,地图上的左上角……”

“那就肯定没错了,现在三个人都被死者安上了嫌疑,我的推理已经成立了。”他得意地转过身子看他。

真相大白

“我们再来梳理一下。”秦淮升正对他,开始说出自己的推理。

尤恒早就已经把纸和笔拿在手里,时刻准备记录着。

“因为三个人都跟死者有过过节,所以按理说他们三个人都有杀害死者的动机。可是在我看来,正是因为这些动机才让死者反过来设计让他们陷害自己。”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着,“死者有没有做法医解剖?”

“做了。”

“结果是什么?”

“后脑勺被钝器所伤。”

“很好,那他的身体状况呢?”

“因为经常酗酒,所以肝功能已经不行了,就算做手术估计也没几个月活头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陷害那三个人的原因,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做手术也没有用,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让自己的死变得有价值一点,所以要设计让三人其中之一来杀害他,再把嫌疑全都嫁祸给他们。

“如果不是事先就有通知,案发当天他们三个人不会那么巧都去了死者家,如果不是事前就安排好,三个人也不会那么巧都跟死者的死前讯息有联系。”

“等等,关于那个死前讯息,我有点疑问。”

“恩?”秦淮升挑了挑眉。

“他哪有时间写死前讯息,而且就算写下来了,也会被凶手看到立即销毁不是吗?”

“你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要想不被凶手看到而且又能有时间来写下那排字母,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什么?”

“真正的案发现场并不是在凶手能看到死亡讯息的地方,也就是说他不是在床上或者是沙发上被杀死的,只是后来,移动到那些地方去的而已。”

“移动,怎么移动,被谁移动的?”

“凶手本人应该不会去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而贾赛千又是最后一个进入房子的,首先就能把这两个人排除。”

“等一下,你可别忘了,死者被移动过两次,既然最后移动的地方是沙发上,那么真正的案发现场不是卫生间门口就是床上。”

“聪明。你之前说,毛球冰看到了那个死前讯息对吧。”

“没错。”

“那他肯定也发现了,xibei跟死者要求他买的锡杯读音一样,他当时心里肯定很害怕被警察发现吧,那么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擦掉?”

“不错,可是死前讯息最后并没有被擦掉,还被我们看到了,这又说明什么?说明当时他看到这排拼音的时候血已经凝固了,他没有办法擦掉。但是又为了避免警方怀疑他,他就干了一件掩耳盗铃的事,以为这样那个死前讯息就不会被人发现。”

“是他把死者搬到沙发上去的?”尤恒瞪大了眼睛。

“没错。”

“那既然这样,凶手就只能是罗书新了吧。”

“凶手当然是他,这点在我看过了现场就已经知道了,既然凶器是在餐桌上找到的,在卫生间附近也找到了细小的碎片,那么真正案发现场就铁定是在那里无疑了。况且罗书新自己一开始就大胆地承认了这一点,在卫生间门口发现了死者。”

“那你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因为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

“什么问题?”

“既然真正的案发现场是在卫生间门口,凶手也不可能再去移动他,那为什么他后来又会跑到床上去?”

“是啊,为什么?”

“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了,他自己爬过去的。在凶手逃离了现场之后,他用尽全身力气爬到了床上,写下了死前讯息之后,他才彻底死亡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第一为了不让凶手看到,第二要让其他两个人看到。”

“凶手早就已经走了不是吗?”

“为了怕他再回来。”

“那为什么又要让其他两人看到?”

“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也染上了嫌疑,回去提心吊胆,然后为了洗清嫌疑,拼命找借口找理由开脱,以不断折磨他们的心理。”

“好恶毒啊。”

“可事实上,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死者想象的这么顺利。毛球冰移动了尸体,所以贾赛千并没有机会看到那个死前讯息。”

尤恒张着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全部化成了空气。原来事情的真相既然是这样的。

“事情终于解决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啊,终于解决了,等我回去就带人把罗书新抓了。”尤恒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把整个身子都躺倒在了沙发上,可是越躺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突然坐起来,“不对啊,你是把案子解决了,可我还没有呢。”

“你不就差回去抓个人吗?”秦淮升斜了他一眼。

“可是我没有证据啊,凭什么抓人家。”

秦淮升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死者是被什么东西杀死的?”

“钝器吧。”

“什么钝器?”

“花,花瓶?这可是你说的啊……”

“那花瓶现在在哪儿呢?”

“好像现在都还没被找到……”

“如果你是凶手,会怎么处理这破碎的,还带了人血的花瓶呢?”

“家里?肯定就在家里,那里最保险了,而且也不会像随便丢在外面就会被人看到的危险系数高。”

秦淮升懒懒地躺在安乐椅上,“又帮你一次,你打算怎么谢我?”

“哎呀,我们这关系,你就不要这么计较了吧。”尤恒打着哈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请,不就是午餐吗,说,你想去哪,我马上带你去。”

“这可是你说的啊,为了这个案子可死了我不少脑细胞呢,我算算啊,一顿午饭肯定是没办法补回来的,一个月吧,一个月的午餐都交给你了,谢谢啊。”

“秦淮升你这是赤裸裸的勒索……小心我抓你回警局。”

“好啊,正好我也想去警局跟你那些同事们唠唠你这些年办过的案子有多少件都是我参与其中的。”

“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嘛,你看你还当真了……”

“我刚刚也是开玩笑的,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的午饭,一次都不准少。”

“行行行,我答应你。”尤恒的脸明显黑了一大圈,他心疼地捂住钱包,它又要大出血了。

“你就偷笑去把你,一般人找我查什么案子收费可比你这个贵多了,我这还是给你打了好多折的友情价好吗。”秦淮升还不忘安慰一下他。

“知道了知道了,那您老人家打算什么时候去修复您的脑细胞?”

“就现在吧,正好饿了。”

“好啊,吃饭的时候最适合聊天了。”

“聊什么?”

“案子是办不完的,这个解决了,还有下一个呢。”尤恒朝他阴险地笑笑。

“你这是赤裸裸的压榨。”

“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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