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实感受下雨天的第一次,是在我十二岁。
那天下午,自行车驮着我行驶在回家的小道上,初秋的凉风卷着寒意涌进我的胸膛,被身上的格子外套兜住了去路,在背后鼓成了大包。我忐忑的骑着车,恐被再多一点的风力拽上天去。
黑沉的天幕被乌云压低了几分,一道闪光无预兆的映亮了整个旷野。还不等人反应,庞大的威压与恐怖就急急的追在脑后轰隆隆作响起来。
大颗大颗静候许久的雨点好似脱网的鱼,争先恐后的从天而降,其力道之凶猛,堪比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决心。
大雨落下,砸在不设防的脖颈上,激得人不由打起寒噤,裸露双臂上的汗毛都开始迎风而立。
大雨落下,砸在路旁的野花丛中,迫使茎干上的花朵点头奉迎,甚至剥下外衣,露出了里面的娇美。
大雨落下,砸在通往家的石板路上,浸湿了地上的泥土与灰尘,露出了下面石板原有的痕迹与颜色。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自行车却停了下来,原来是在大雨爆发的前一刻回到了家中。
毛巾擦干滴着水珠的头发,我搬了把椅子放在窗前,看着外面大雨如注的庭院,心情莫名安静了下来。
靠坐在椅子上,蒙蒙的雨水好似生了雾,又或者因为乌云打了伞,让我看不清远处的场景。只能瞧见不远处的茅草亭与邻近的一小块菜地。
茅草亭上,雨滴溅射。雨水顺着草穗连珠成串的落下,滴在土地上,蓄满了几经风雨凿出的小坑,漫出汇在一起流入一旁的菜地。
菜地里,秋黄瓜已经开花静等些日子就可以采摘。此时顽强的任凭风吹雨打,牢牢的和藤蔓挂在竹竿架上。
在它们的身边还有一些喜人的黄脑袋,这些是还没长大的西红柿。不过他们是外来民,第一次种植到家里,我恐怕他们会被这场雨破坏掉。
旁边倒是还有些萝卜和香菜,不过这些长在地里的家伙不用我操心,一场秋雨还奈何不了它们。
讲到萝卜不得不说一说我家里储存萝卜的土办法,我家种的既非白萝卜,也非胡萝卜,而是青萝卜。储存它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给他挖个坑,埋个土,当然第二年不会长出钱来,因为不到一个冬天已经把它吃完了。
这个坑类似地窖,储存萝卜用,一个大坑里隔一点距离埋一个萝卜进去,直到萝卜全放进去,坑也平整了。然后一整个冬天想吃萝卜就刨出来一个,长此以往直到萝卜吃光。
不过幸好坑还没挖,不然等天晴之后,只能用来养鱼了。
也许是发泄够了,此时的大雨小了一些,即使如此,屋前瓦檐上依旧垂挂着水帘。
雨水下一刻也许就会滴落在青砖缝隙长着苔藓的地方,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地下的小虫,初秋的小虫们又长成了什么样子?等雨水停了我要不要扒开青砖看一看。我如此胡乱想着,十一二岁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总是对什么都好奇。
直到成年后,也许是活的更单纯了,也可能是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只耿耿于怀在情情爱爱方面。
偶然一天,我问过一个对雨天情有独钟的女子,你为什么喜欢下雨?她说下雨天可以吃彩虹糖。
我有些费解,于是追问道:“难道不是下雨天就不能吃吗?”
她笑了笑说:“并不是下雨天的彩虹糖更好吃,而是有些故事只有下雨天才能记起,吃下彩虹糖的时候才能甜进心里。”
我也问过不喜欢下雨天的人,她只说了一句有些情感或者莫名的抵触与烦躁,只有经历过才能懂得。
我看见过穿着雨衣在河边钓鱼的人,我也看见过用外套包住盒子站在雨中傻傻等候的人,同样也看见过雨水模糊了双眼肆意流泪的人,可能他们对待雨天都会有不同的见解与心情。
当然除了情爱,雨天也会发生一些糗事,诸如住廉租房睡到半夜发现泡沫彩钢的墙面上有一个孔洞,洞口正欢快的流出雨水,犹如小孩撒尿般,已经浇透了半个床榻。
又或者听到雷声,手掌在熄灯的黑夜里摸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而惊吓的坐起,打开灯后才发现是自家的猫咪。
亦或者下雨天捅马蜂窝,结果不小心被蛰到。勇猛的开车结果在水塘般的公路上熄火,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当然,虽然下雨天是美好的,但我更喜欢在雨中慢慢等候,观山观水,赏景赏人,顺便听听故事,直到雨歇露出彩虹的一刻。
不经意间悄然出现的彩虹桥是极漂亮的,那是拍照的绝佳背景,如果兴致来了,把车停在路边,抄起手机美美的拍上一张也是很好的乐趣。
除了彩虹,我更期待雨后地面淌的那层薄薄的水,如果四周恰巧无人的情况下,我会英勇的脱下鞋子很中二的在地上轻踩,犹如回到了童年。
只是尽管每年都在下雨,每年赏雨的方式或者感受都有不同,可那些茅草亭与蔬菜地,还有那个廉租房浸湿了的床铺,只能成为下雨天的一个谈资了。
周末,陪你看一场大雨,故事,陪你听一段人生。
如果有酒,不妨咱们坐下来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