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高岭,纷扬的大雪迎我。
雪愈厚,行路难。我面前的江山,只默默苍茫。
只能前行。
不远,竟见一少年。他扒开雪粒捡起石子,在路上弹着玩。我加入他,一起。我们还看雪下青麦,麦旁干草。
少年忽地跑开去,几下就不见了。一只不知什么名字的鸟,向山那边飞去。
我也去。凭立最高处,下视仍四处无声。
我下行。古树下,见一碾盘,碾上有鸟迹,鸟屎。石磙上的道道印痕,刻着曾经的滔滔话语。心生欣喜,此地不枯寂。
我扫开雪,放行李于碾上。脱掉帽子,大气长出。
忽然听见书声。读书的声音。
四下找,找遍左近的旧屋,没有。一个破庙我也进了去,没有人影。我想,哪个书生,深山逗我?
我听得他方才读的是“莫笑关西将家子,”就接着吟出“只将诗思入凉州”……
我想引他出来。他没有。
我长啸深谷,空山更空。
我折来枯枝引火,把就近的寒窑烤热。我打开铺盖,仰天一躺,江山一笼统。
总是在睡前把游历历历数尽,临到最后只能轻轻一笑。我不知道我何时起的鼾声,我不知道多少关山人事进入我的山野深梦。
夜里翻身,忽闻暗香。一笑,不信。那书生的朗吟已不可靠,这寒夜的静香又怎可信?
一夜好眠。
黎明我起,出门。我大咳,吐出污浊。没有水,我以雪漱口,以雪水洗脸。好清爽,耳目清明。
我转过后墙,去看房脊的雪。
谁知,一株青梅,正开着。花枝和花蕾,都是清美的气概,拂我满身征尘。
我与它相对,立许久。
青梅有信,有香自开。
回想昨夜书声,竟真如一梦。
我走,青梅约我,年来再相逢。
年将近,天又雪,我将赴青梅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