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都还是豆蔻的年华,攀越邻家的围墙,只为摘取枝上的月季,因为那时候个子并不高大,而月季长势不错,比较高挑,有的时候只能踮起脚去采摘,用力不匀称就划开了手,杆上的刺就扎在手指上,当然不单是一个采花贼,还喜欢窃邻家的啤酒瓶,直接拎着回家插在窗沿上。
邻家的院子很大,除了月季还有栀子花,还有枇杷树,那时候有大院子的就是大户,他们家空闲的地散着很多竹子,每年春季笋根从地底穿越到我家的小菜田里,我们就忙乎起来,不让笋侵占自家的小菜园,挖春笋是我每年必须做的活儿。
其实邻家的竹林里散养着几只母鸡,当然还有一只凶神恶煞的土狗,因为爬树爬得习惯,土狗跃起的时候,我们就像灵敏的猴子一样翻过了围墙,那围墙有一丈左右的高度,弹跳力那时候就练就得不错了,有时候林中的母鸡嘎达嘎达,就知道它下蛋了,一来一回,那土狗也被驯得乖巧,反而哈哈地吐着舌头,迎接长期越墙的不速之客。
除了掏鸡蛋,等着五月的时候就是爬上那枇杷树,有一次不小心采摘果子的时候滑落下来,因为下过雨,阴湿的树梢有很多苔藓,非常滑脚,站在树梢颤颤巍巍,应允了老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摔得骨折打着石膏,那段时间是安静的,我只能看着围墙上的月季花开花败,其实月季的花每个季度颜色是不一的,由浅色到深,深色到浅。
枇杷是不想摘的,因为枇杷的种子老是落在自家的菜园,菜园里也有几棵不高的枇杷树,自然也有几颗果子,只是父亲说枇杷种在园子里不祥瑞,没等到长我个头那么高就被砍伐了,那枇杷回忆起来应该是红种枇杷,轻薄的皮透着略带红色的肉,果子吃着非常清口,反正邻家的小娃也不怎么爱吃,邻家也算知道经常翻墙的我们,不理会罢了。
翻墙的伙计就跟三个火枪手一样,我年纪最长,但老是犹豫,不适合当领头的,比我小一岁的阿尼头,是个憨孩子,他的运动细胞是我们叁里面最好的,经常翻越的目的,是为了获得邻家小妹的青睐,引起关注,邻家小妹有的时候会出现在后窗,他无赖似地吹着口哨,唱起在我听来刺耳的情歌。
过几年,邻家的女孩搬走了,阿尼头那段时间很失落,他经常说只是唱唱情歌,并没有完全表白,为什么她却搬走了,阿尼头的行为变得古怪,他似乎恨新搬来的邻居,觉得是他们驱走了原来的邻家女孩,他开始用石头砸邻家的后窗,不止一次。
我们叁也因此产生了隔阂,因为我和另外的孩子都不愿意做过分损害别人的事情,我们叁分歧越来越大,散伙甚至敌视,那围墙里没有散养的母鸡,遮阴的枇杷树也被砍了,那只土狗也不在了,围墙那头只剩下月季花,还是那么高挺,还是四季变色龙一样的绽放绚丽。
有一个雨天,因为阴雨濛濛,无意间看见一个黑影翻越了围墙,我好奇地跟了过去,只是看见被雨水打湿的熟悉的影子,阿尼头,他抱着浑身是刺的月季,紧紧地搂着,远远看去脸颊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不停地抽搐,看到那一幕我突然很心疼阿尼头,打开伞在风雨中陪着他,只记得肩上滑过的凉凉的雨帘,和阿尼头与月季深情的拥抱,我拍着阿尼头的肩,他全然不顾月季杆上的刺,越抱越紧,嚎啕大哭起来,那窗后有着一双眼睛,只是不再是那个女孩,不过我们都懂与月季的拥抱,无需多言,毋庸置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