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时期的群雄割据虽然给后人带来了津津乐道的历史,也给百家争鸣提供了平台,但平心而论当时的百姓在连年征战下一定是民不聊生。
孙武的《孙子兵法》是春秋晚期之前集兵家思想之大成者,在传统兵学领域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但一部旷世兵书的出世又会给当时的百姓增添多少战乱呢?
孙武之前,老子的《道德经》便说过: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在孙武之后,孟子也说过:
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
儒道两家的代表人物都有明显的反战思想,既然如此,读者势必会问一部教人打仗的兵书又何来“仁慈”二字?
可大家是否有想过,孔、孟周游列国为什么无功而返,最后晚年只能著书立说?老子又为什么出函谷关远走他方?墨子“兼爱非攻”为什么没有实现?春秋战国时期那么多提倡偃武修文的学者为什么不能平息战争、安定天下呢?
因为通过战争统一当时诸侯纷争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现实,既是政治需要也是时代需要。
既然如此,与其继续无用地反对战争,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承认战争,教会大家什么才是战争的目的,如何以最少的损失最快地达到战争的目的,如何用其他方式来代替士兵的拼杀,这何尝不是一种“慈悲”呢?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孙武开宗明义就已经点出了战争的重要性,明确战争是关系到国家的存亡、百姓和战士生死的大事,是当时诸侯国无法回避的存亡方式,已经是不能不去研究的事情了。
不研究不明察,只会让大家在战场上重复血腥的肉搏,徒增本可避免的伤亡。
兵者,诡道也。
明确战争是必须要使诈用计的,既然已经研究战争了就不必再给它带上“遮羞布”了。战场上不是讲“仁义”的地方,类似“宋襄公蠢猪式的仁义”只会徒增伤亡。
多算胜,少算不胜,何况于无算乎。
这是谈到“庙算”,也就是战争之前的战斗策划。生命是可贵的,战争前充分的准备和策划,既可以让我方获胜,又可以减免不必要的伤亡,珍惜生命。
凡用兵之法……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指出战争对经济的损耗是极大的,为了支持一场战争全国百姓要承担着多大的负担,“路有饿殍、易子而食”。战争确实是残酷的,但是既然不可避免就只有尽快地结束它,所以才有:
故兵贵胜,不贵久。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正因为战争是野蛮残酷的,所以战场不是让我们“潇洒飘逸”的地方,必须要兵贵神速尽快完结。知道这点的人才是“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才是“仁者”。
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对方屈服,而不是杀人和破坏。杀人和破坏是战争中不得已的“副作用”,所以孙武继续指出了一个重点:
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所以战争最佳的结果是使敌国完整的向我们投降,而不是通过破坏杀人而使对方屈服。杀人一千自损八百,这对双方的生灵都是一种涂炭,即使百战百胜也不值得提倡。能通过外交、谋略获胜,就不必去驱使将士奋力攻城。真正值得提倡的是通过不流血、不破坏等不交战的方式就让对方屈服,这才是战争最高明的地方。
这难道不是一个兵者无奈之下最大的一份“仁慈”吗?
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
这段话也是《孙子兵法》中著名的一节,全句的精华就在于劝诫用兵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战。主帅将领不可以因为自己的喜怒而贸然开战、涂炭生灵。情绪可以平复,但是贸然开战后造成的生命的凋谢是不可能恢复的。谁说兵者没有“仁心”?
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
这是《孙子兵法》最后一篇“用间篇”中的经句,主旨在于告诫用兵者要不惜金钱做好情报信息工作,战前有用的信息和情报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士兵的伤亡。如果吝啬而不肯花钱获取情报,这种人是不配作为将领的。这里非常明确了生命的价值远重于金钱,爱惜生命重于爱惜名禄。
孙子从没有好战的言语,也没有给战争涂脂抹粉,反而处处承认战争的残酷和伤亡,以此点醒用兵者正确地看待战争,如何利用战前、战场之外的资源和方法减少主战场上双方士兵的伤亡,如何用非战争的方式来达到战争的目的,在无法避免战争的情况下如何最好地使用好这个“不祥之器”,这难道不是孙武《孙子兵法》的“仁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