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长起来的野菜,八月里开花了。我伤感它们的命运。我赞叹它们的勇敢。 -----萧红
01
梁文道在《我读》中说:“读书到最后,是为了让我们更宽容地去理解这个世界有多复杂。”
起初,我没真正领悟这句话。直到我合上萧红的《生死场》,整个人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
萧红,是我国近现代女作家,原名张乃莹。"民国四大才女"之一,被誉为"30年代文学洛神"。1911年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呼兰区一个封建地主家庭,幼年丧母。她的命运比较悲苦,但她从不向命运低头,而是在苦难中挣扎、抗争,尽力活出自己的姿态。
1935年,在鲁迅的支持下,发表了成名作中长篇小说《生死场》。
她笔下的故事多取材于家乡,以其朴实细腻的笔调,写出当时东北乡村的闭塞与荒凉,人们生活的艰辛与麻木。
《生死场》是其中代表作之一。
《生死场》又叫麦场,是哈尔冰一个乡村的麦场,也是大中国在那个年代的整个麦场的缩影。
02
文章开篇描绘的是一幅画面。一只山羊在路边啮嚼树的根端。城外一条长长的大道,被榆树荫蒙蔽着。走在大道中,像是走进一个动荡遮天的大伞。
在这样的场景,罗圈腿出现,他是二里半和麻面婆的孩子。二里半嘴里大大咧咧的骂着,谁偷了他们家的羊。边走边骂,边骂边走,在麦田边缘,村子周围找着。麻面婆做着家务,洗衣服,做饭。看到丈夫找羊,她又悄悄地,像一捆稻草似的跟在后面。
都说麻面婆傻,只是她不会抱怨。她遇到不快时,或是丈夫骂了她,或是孩子烦扰她,或是邻里与她拌嘴,都会默默忍受。
作者如是描述:“她的心像永远贮藏着悲哀似的,她的心永远像一块衰弱的白棉。”
老王婆和赵三,平儿是第二组家庭。老王婆有点如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在闲暇时间,尽述说她无穷的命运。她总记得哪一年麦子收成好,她多买了牛,牛又生了小牛之类的话题。
她还会告诉邻里乡村,她把自己三岁的孩子,摔死了。起先她的心是颤抖的,可是看见麦田,她一点也不后悔,一滴眼泪也没流。后来麦子大丰收,冬天,她和邻里比着麦粒。虽然她手里的麦粒大,可是邻里的孩子正在长大,她才想起她摔死的孩子。
读到这里,你会不禁的叹息。那个时代,那个乡村,每个人都承重的活着,那么辛苦,那么辛酸。
王婆带老马去屠宰场,尽管用了五年的老马,只因秋收已忙完,老马没用处了。需要换些银两。当她把老马卖后,哭着回家,两只袖子完全湿透。
谁知一路哭回家,铜板还没捂热,地主却早已等在门前,拿走了钱。
平儿放羊,被打。回家后跟着父亲赵三到城里卖鸡笼。赵三卖了家里的牛,不打算耕种,而是做起了小买卖。比如编鸡笼,卖镰刀等,以谋取生计。
王婆喝了农药,本以为死了。抬着棺材去乱坟岗,村里的女人大哭,她们不是哭王婆,而是借着王婆哭自己。
不过,棺材抬到乱坟岗时,王婆醒了,说:“渴死了,快给我水喝。”
书中的第三组人物当属金枝。她的命运更是多舛。金枝还是姑娘时,亭亭玉立,提着篮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采摘蔬菜,果实。本以为她的前途一片灿烂,不会如麻面婆那样委屈的活,也不会如王婆那般苦涩。
可是,生活在麦场,生活在生死场的人,怎能有一片好的前程。
年少不更事的金枝和村子里的成业陷入爱河,并且偷食禁果。意外怀孕。这对那个时代的人而言,是天大的事,只能嫁过去。
金枝摘柿子魂不守舍,不小心摘了青柿子。金枝母亲如老虎一般,扑向自己的女儿,撕扯着金枝的辫子,打破了金枝的鼻子。
作者如是写道:
母亲一向是这样,很爱护女儿,可是当女儿败坏了菜棵,母亲便去爱护菜棵了。农家无论是菜棵,或是一株茅草,也要超过人的价值。
这种社会病态么?当然病态。可是又有谁能清醒呢?
金枝嫁给成业后,没想到成业本性暴露,对待金枝粗暴无礼,摔死小金枝。这对金枝来说,是多么痛的生活。
然而还没完,丈夫死后,日本侵略军的搜捕,金枝决定逃跑,去哈尔冰市里。可是到市里,依然要苟延残喘的活着。出卖身体挣了几个钱,回到母亲身边。母亲还是让她继续出去,金枝万念俱灰,当尼姑了。谁知,庙里的最后一个尼姑也跟着男人跑了。
读到此处,亲爱的读者,你的心此时是多么的冰凉啊。人,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再说说月英。月英是打渔村最美的女人。长着一对多情的眼睛,每个人接触她的眼光,好比落到棉绒中那样愉快和温暖。
可是这样的一位美人,却最终活的不成人样。月英患了瘫病,行动不便。起初丈夫替她请神,也跑到土地庙求药,进城里烧香。不见好转后,丈夫放弃。每天对月英不管不顾,任凭月英在炕上垂死挣扎。
丈夫看到月英快不行了,拿走了被子,用砖块支撑着身体。可怜的月英瘦的皮包骨头,臀下腐烂,身体变成了小虫们的洞穴。牙也变绿了,整个人被病魔摧残的失去人样。
读到月英最后的模样,我真的不忍心读下去,那些文字,道出了一个女人悲惨不堪的命运,让人毛骨悚然。
故事的结尾,二里半和他的羊告别,拖着他不健全的腿,颠跌着,渐渐消失在山岗和树林。赵三坐在门前一棵倒折的树干上,回忆着往事,伴随着羊的叫声。
作者在文中提到:
“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
03
故事结束了,那么我们回头看看这部作品。
《生死场》是萧红1935年发表的小说。这部小说不仅仅讲的是东北哈尔冰的一个乡村,而是整个大中国在那个时代下的缩影。
那时的东北,在日伪的统治下生活,本就受封建思想统治的人们,愚昧,无知,更加变的麻木不仁。
所有的人和动物一样,都在忙着生,忙着死。
作者塑造的人物,也都是在那个环境下的产物。因为每个人的生死,自己甚至都不能把握,更何况别人的呢。
作者在这部作品中谈及最多的是女性,更多笔墨都是描述女人的命运。不管是麻面婆,王婆,月英,还是金枝等,都是旧社会女人地位和命运的着实体现。
每个人对生活变的麻木不仁,变的自私冷漠。但是又有一股深的力量在体内积蓄,只是他们不懂得如何运用罢了。
所以,才会有王婆摔死自己的孩子,只是心颤抖了,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当她把老马送到屠宰场时,却哭湿了袖子。
所以,才会有金枝母亲如母老虎般扑打自己的女儿,只因为女子弄坏了棵菜,或者摘了青柿子。在她眼里,自己的菜,柿子等其它物质比女儿重要的多。
所以,才会有金枝丈夫生气,直接摔死自己的女儿,毫无内疚之感。
所以,才会有月英病瘫在床,身上生蛆,丈夫也不管的举动。
是的,这是个病态的社会,人们都病了,都过得浑浑噩噩,没有清醒过。
作者笔下的人物不仅仅命运多舛,更多的是惨不忍睹。但是,生活还得继续,日日夜夜,依然要忙着活,忙着死。
04
再说说作者的笔调。
萧红的笔调,是我比较喜欢的。尤其是看《呼兰河传》时,她描述的东北的农村真的美到极致,不管是花草,菜园,还是火烧云,她都以一种欢快,明亮的笔调书写,幽默诙谐的句子让人捧着书爱不释手。
《生死场》依然用它独特的萧红笔调,只是这部小说的笔调有点悲悯,细腻的文字在她的笔尖流出,给我们道出了东北农民苦难深重的生活。
她描写环境总是那么洒脱,那么引人入神,而且相当有趣。比如以下两段:
中秋节过去,田间变成残败的田间;太阳的光线渐渐从高空忧郁下来,阴湿的气息在田间到处撩走。南部的高粱完全睡倒下来,接接连连地望去,黄豆秧和揉乱的头发一样蓬蓬在地面,也有的地面完全拔秃似的。
把黄豆秧比作揉乱的头发,蓬蓬在地面,也有的地面拔秃似的。“揉乱”“拔秃”尽管几个动词,把田间的形象跃然纸上。
房屋的草堆上,温暖在那里蒸腾起了。全个农村跳跃着泛滥的阳光。小风开始荡漾田禾,夏天又来到人间,叶子上树了。假使树会开花,那么花也上树了。
这段话同样令人欣喜。你瞧,她把叶子用“上树了”描述,既表现了叶子的生长,也突出了夏天的活力。
当然,她描写人物,也颇具一格,对人物形象刻画的深刻,具体。比如:
她写月英的美。“长着一对多情的眼睛,每个人接触她的眼光,好比落到棉绒中那样愉快和温暖。”
读到这句话,是不是酥到了。这是多么美的一个女人。
可是,在描写月英被病魔折磨的最后的模样,她如此描述:“她的眼睛,白眼珠完全变绿,整齐的一排前齿也完全变绿,她的头发烧焦了似的,紧贴住头皮。她像一头患病的猫儿,孤独而无望。”
读到此处,我是触目惊心的,我相信你也一样。毕竟,她的笔墨太厉害。对人物刻画的更详细,具体。
05
《生死场》这本书,除过《生死场》这部中长篇小说,还有其它短篇小说,分别是《小城三月》、《朦胧的期待》、《旷野的呼喊》、《莲花池》以及《后花园》。
这五部小说,同样也是描写东北农民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中,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操劳,受尽压迫。
人们对死亡麻木着,愚昧着,却也渐渐觉醒着。
读完整部作品,真的会为生活在此刻的时代,感到无比的幸福。起码,我们不会那么的苟且偷活,不会担心战争,不会有日伪军的扫除。
总想找个更合理的答案,对于生命是什么?对于命运有怎样的轨迹?
我想,简媜在她的《水问》中给出了答案:
生命可以有不同的姿态,但同样是航行于真理之海。万物各有其迷人的韵律,而终究是以不同的方式在演算一道相同的定理,每张证明的纸上都写着同一答案:一个最初及一个最后的坐标点,都是线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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