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在沟口盘下一间门面房,开了家适合南方人口味的迷你型饮食店。她说那是她驻足于九寨的最后一根栖枝,月末就会和阿华一起迁往大理。
天堂口
阿华是她的男人,今年七月箭竹海花开的第一天,两人退了锦里的租铺,从成都来到这里安顿下来,一边鼓捣张罗着营生,一边安心等待他们的风景。
阿莎说他们是候鸟,一年四季追风逐浪不欲饱食暖衣但求阅尽人间秀色。
春天的鼓浪屿、夏天的青海湖、秋天的九寨沟、冬天的苍山和洱海,都是他们生命中的四分休止符,一停一顿一起一落,曲折抑扬之间皆可窥见人间万种风情。
“毕竟生活中好的时间总是太短,有好风景的好时间就更是聊聊无几。”洞庭波生,黄河日落,东浙潮满,青城月亏,这些就是阿莎想要的有好风景的好时间。
长假过后的沟口就像潮水引退的海滩,最终留下来的人都是历经人生海难的遗孤。
阿莎说每年的这个时候总让人分外令人心塞,天堂口和酒吧街上已经习惯了的喧闹和欢笑旦夕之间像情欲一样渐渐熄灭。公告栏上贴满的转租小广告就是一封封无主的辞别信,一字一句银钩铁画决然的写出人们聚首之后挥手自兹去的神伤和落寞。
“你不晓得那种心情,每一个走掉的人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了,可是他明明和我们一起喝过酒,一起走过路。”
阿莎抓紧了阿华的手臂,两只候鸟在并不寒冷的十月里轻轻依偎,或许只有那个心灵交汇的地方,温度才正好适合他们生存下去,才能体会到难得的人世温暖。
九寨是人间的天堂,秋天是属于九寨的蜜月。
想必这几天长海和五彩池已经红叶遍野,我曾见过的火花海浪花翻腾,白色水沫在午后阳光下画出一条七彩长虹,一头连接着庸碌的生活,一头横跨过瑰丽的想往;诺日朗瀑布隆隆的轰鸣依然气势雄浑,走近了水汽挟裹着人声冲霄而上,凝结在某棵古树梢头,暖暖细语讲述一个甜美的故事,那里有离别和辛酸,那里有憧憬和浪漫。
再过些时日,九寨的树叶全部红过之后,阿莎也会在公告栏上贴出转租的小广告,然后和阿华一起像他们的朋友那样,满怀忧伤和眷恋,去大理寻找下一处栖息地。
我总是想,阿莎上车的那个日子一定会是个阴冷早晨。寒风中沟口叶落如雨,仅剩的风景守望者们一定会反复叮嘱这对行踪飘忽的同命鸟。
“明年箭竹海花开的时候,可一定要回来看看呵。”
“人生路上,没有同行者真是寂寞如云。”(文/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