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人征服世界

过去的七万年是人类的时代，人类已经成为全球生态变化唯一最重要的因素。

远古狩猎采集者很有可能是泛灵论者。他们风餐露宿，与所有动物同场竞技，认为自己和其他动物基本没什么不同，而且万物遵循着同样一套规则：对于任何事情，需要与万物协商。简言之，万物有灵。

农耕时代来临之后，出现了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家畜。对于被驯化的物种来说，物种整体取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功（现在全球有7亿吨的家畜，野生动物则只剩1亿吨），但物种个体却遭受到前所未有的苦难。想象奶牛、家猪、蛋鸡，它们的一生就是待在方寸牢笼之中，永远只能保持同一个姿势，直到失去价值，被宰杀。其他动物的声音何以瞬间被人类抹去。原因可能在于新的有神论宗教的出现。

泛灵论的剧本中，是万物的对话，而有神论则只有两个角色：人和神。诸神有两个作用。一，解释智人有什么特别，凭什么人类可以占主导地位，剥削其他一切生物。比如基督教就说，上帝只给了人类永恒的灵魂。二，神负责在人和生态系统之间进行调解。人类不再与树木和动物交谈，向神祈祷、献祭，寻求庇佑就够了。可以说是，人类自己谈成了一场“农业交易”，某种宇宙力量（神）给了人类控制其他动物的权利，条件是人类要对神、自然以及动物本身履行某些义务。

农业革命中，人类已经删去了动植物的台词，而到了科学革命，连诸神的台词也被删去了。现在整个世界已成了独角戏。远古的狩猎采集者，只不过是另一个动物物种。农民以为自己是上帝所造万物的顶峰，科学家则要人类都进化升级为神。

人类的特质

人类有什么特别，让我们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人类没有灵魂？

2012年的盖洛普调查显示，只有15%的美国人认为智人进化全部靠自然选择，并无神的介入。多少年过去了，人们为何还是如此不欢迎达尔文？因为，达尔文让我们失去了灵魂。可事实是，科学家已经找遍了人类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一个永恒不变的实体（灵魂）的存在。

只有人有心灵和意识？

把人类各种主观体验集合起来，就构成了意识流。问题在于：人类无法确定动物没有相似的主观体验；也没法证明，所谓的意识流，和一台电脑、机器中，一系列的物理、化学变化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在我们漫长而曲折的旅途中，到底有没有哪个步骤（例如在这个神经元传到下个神经元的那一瞬间）让心灵介入干预，并决定要不要放出信号？有没有任何实质动作甚至是电子移动，是出于“恐惧”、“喜悦”等主观体验，而不是因为前一个电子的运动？如果有这种运动——每个电子的运动都是因为先前其他电子的运动——那我们究竟为何需要体验到恐惧或喜悦？意识是多余的吗，或者根本不存在？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我们更聪明？

这是事实，大约一万年前，人类就已经是最聪明的动物了，同时也是制作工具的能工巧匠。可即便如此，在很长的时间里，人类仍然只是一种不重要的生物，对周围的生态系统没什么影响力。翻阅历史，就会发现，个人智力和制作工具的能力与人类物种的能力提升并没有直接关系。

相比于个人智力，智人大规模而灵活的合作才是征服世界的关键。

意义之网

多数人认为，现实只有客观（事物的存在与我们的信念和感受无关）或主观（个人的感受和信念）两种。然而现实还有第三个层次：互为主体。它依靠许多人类的沟通互动而存在。比如金钱并没有客观价值，一块钱就是一张纸，但只要几十亿人都相信它的价值，你就可以拿它购买任何商品。

人类世界中，存在无数和金钱一样互为主体的现实，以至构成了一张细密广阔的意义之网，

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被包络其中，全然相信那些从未真正存在过的虚构的现实。而正是这些只存在于我们想象中的东西，让人类大规模、灵活的合作成为了可能。

如今，虚构出来的意义对客观现实的影响越来越深远，我们可能会因为意识形态的虚构而改写DNA，为了政治和经济利益而改变气候，用网络空间来取代山川的地理环境。虚构想象有可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甚至超越自然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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