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1日
“于今挥手谢浮生,一生风月且随缘。穷也幽然,达也幽然”
昨日跟斑马先生去探望其忘年交好友老许,临走前,热情的夫妇特意装了去年自采晒干的野生牛肝菌和自酿的桑子酒给我们。当晚回去,斑马先生便抓了一小把菌菇泡开,简单配以青椒炒来下饭,香的不得了。
我们身边的老喀什人大多性情豪爽,聊起城里哪家的烤包子实在、哪家的抓饭地道、哪家的拌面非去不可,头头是道。于是,我和斑马先生一致得出了一个结论:土生土长的老喀什人,个个都很会享受生活。
雨后去采新冒的蘑菇,家里阳台上全是自酿的各种酒,平日里驱车至周边风茂之地,野餐、钓鱼、带着馕架起炉子烤上羊肉;高原河谷边带刺的野生黑枸杞亦是老生常谈,在市面上已经被炒到了几百块一斤的东西在这里唾手可得,染紫了手也不要紧,渴了还有酸甜的沙棘……
周作人曾言:“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
相比之下,在城市垒起的墙壁里,先前的我、和身边大多数人所经历的生活,更像是一场用消费堆积而成的物欲满足。偶尔的一点闲情逸致,也淹没在城市的焦虑中,被视为浪费时间。甚至有些人,为了追赶上“精英的节奏”,取消了专门的吃饭时间。
我们似乎正在失去外部世界的自然,接下来也许是人自身的自然,人性中的自然。
提到如今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前不久看到这样一段文字:“很多人都希望通过努力工作,早日获取财务自由,尽快退休,然后开始过上环游世界神仙般的日子——用自己前半生的死去活来,去换的得后半生的百无聊赖。”
深究起来,我们追求财富, 并非是为了财富本身,而是羡慕那些达到财富自由的人的生活方式。至于这种终极的实现,我想,诗是生涯,酒是生涯,那么多条路,不一定非要桎梏于传统的方式。
说回拿来的桑子酒。几个月前,在我还囿于帝都人潮时,斑马先生已经特意跟着老友,至郊区的野地摘了好几公斤回来,在学着酿酒了。那正是白桑葚最好的时节,颗颗饱满,甜得掉牙,而且发酵起来相当有力量——在某天半夜,“嘭”的一声,顶开了密封的瓶口,搞得斑马先生半夜起来清理卫生。
这次老许给的桑子酒,我们虽已垂涎三尺,可惜住处暂且简陋,目前没有喝酒的盛器。并不指望淘宝,身处快递盲区,哪怕顺丰也要长至一个多星期。其实,喀什噶尔当地的手工艺品遍地开花,维吾尔特色显著,样式稀罕,只需待些时日慢慢淘回。这寻觅的过程,亦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今日晚些时候,还在家门口发现了当地人自制的老酸奶,简陋的塑料小圆盒没有任何标识,厚厚的奶皮子皱巴、原始,却很诱人,撒上一层薄薄的白糖,然后把它搅成糊,卖相虽粗糙,吃上一碗相当满足。
睡前想起《解人颐》里的一段,摘于文末,与大家分享,亦当作这一天的结语吧:
“一生风月且随缘,穷也幽然,达也幽然。日高三丈我犹眠,不是神仙,谁是神仙。绿杨深处画鸣蝉,卷起香帘,放出炉烟。荷花池馆晚凉天,正好谈禅,又好谈玄……”
于今挥手谢浮生,非不闲争,是不闲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