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周四的晚上,下班后,步行至深大的简阅书吧。入口处,目之所及,印入眼帘的是一本汪曾祺的新书《自得其乐》。全书分为三个部分,其一为,人间有味。熟悉汪曾祺的读者都知道,汪曾祺好吃,且擅长谈吃,如果生在现代,他一定会是一个美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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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人间有味里,不仅仅关于吃,也关于瓜果蔬浓、如果你也同样好吃,爱吃,汪老还不忘附上食谱,岂不快哉。而我最爱的倒不是吃,儿时几篇写关于瓜果树木的文字。

尤其喜爱第一篇《葡萄月令》,将葡萄树在一年伊始的一月到岁末的十二月,每个月份葡萄的千姿百态,如卷轴一般铺在眼前。

写一月雪地里的葡萄园。

“一月,大雪。 雪静静地下着。果园一片白。听不到一点声音。葡萄睡在铺着白雪的窖里。” 而这个睡字格外传神,那种慵懒闲适的满足感,顿时浮现在眼前。

写八月的葡萄着色,那叫一个令人迷醉。

“下过大雨,你来看看葡萄园吧,那叫一个好看,白的像玛瑙、红的像红宝石、紫的像紫水晶、黑的像黑玉、一串一串,饱满、瓷棒、挺括、璀璨琳琅。

写九月的葡萄园,在葡萄被采摘后的状态,那叫一个传神。

“九月的果园像一个生过孩子的少妇,宁静、幸福而慵懒。”

汪曾祺的文字初读觉得慢,闲荡荡、慢悠悠。在忙碌了一天快节奏的工作之后,突然之间进入汪老的文字,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似乎无法摆脱快节奏的惯性,想要快快将它读完。

如若是带着这样一种心态来读,则全然失去了汪老文字背后蕴藏着巨大的美感,白白错失了阅读这文字带来的欢愉。周四下班后初读此书,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周六的午后,再次在kindle上下载了电子书来读,则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光是一篇葡萄月令的第一段写一月的学,就瞬间俘获了我的心。反复的阅读,然后摘抄,细细品味,犹如置身一月至十二月的四季画卷之中,跟着葡萄树一起睡在铺着白雪的窖里,一起在下雨的清新空气里,身披五彩斑斓的颜色,是那样饱满,瓷棒,璀璨琳琅。

这样的文章,当作为中学课文里的范本,只是儿时似乎无法去享受这样的一种恬淡和美好。如今仔细品味,只觉得妙不可言。

在人间有味这一章节之中,最为喜欢的一篇是写《果蔬秋浓》。中国人吃东西讲究色香味,在谈及香的时候 ,写了一家江阴的水果店,那水果的香味,香透肺腑、令人欲醉。

随即又写道:“我后来到过许多地方,走进过许多水果店、都没有这家水果店浓厚的果香。这家水果店的香味,让我常常想起、永不能忘。那年我正在恋爱,初恋。”

这应该是我见过的写的最美的关于初恋的味道,不能忘怀的不仅仅只是水果的香味,而更多的则是初恋的甜。现代人说的甜过初恋,想必就是这样一种味道吧。

当我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汪曾祺写情话,果然是得到了他的老师沈从文的真传,让我不禁想起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诗:“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地方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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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写的是故人故情,主要回顾了过往的人和事,其中大量的篇幅都是回忆联大有关的岁月,那些故人与故事,在汪曾祺的笔下也以一个个变得鲜活。

写自己的老师沈从文,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写沈从文对家乡的热爱:“说起枫树坳,一到秋天满城落满枫树的红叶,一说起来,不甚神往。”以及沈从文对学生的拳拳关爱,他会对学生的作品细心修改,寄给相熟的报刊,争取发表。他为学生寄稿的 邮费,加起来都是相当可观的数字,稿子发表了,稿费寄来,他必亲自送去。

写闻一多先生讲楚辞,在开篇总会讲到:“痛饮酒、熟读《离骚》,乃可为名士。”。而闻先生讲古代神话,吸引的不仅仅只是文学院的学生,就连远在昆明城另一边的理学院和工学院的学生,都会穿越整个昆明城,前来听课,可见其魅力之大。

写吴宓(吴雨僧),每次讲红楼梦,都会吸引一大片外系的学生前来听课。而每次吴雨僧一进入教室,看到有女同学站着,必然会去外面搬来椅子,一些颇有骑士风度的男学生也效仿老师纷纷去搬椅子,直到女学生都入座了,吴雨僧才开始讲课。

写金岳霖先生,独居,养了一只很大的斗鸡,这只斗鸡能把脖子伸上来,和金先生在 一个桌子吃饭。而且他还到处去搜罗大梨、大石榴,拿斗鸡去和别的教授的孩子比赛。比 输了, 就把梨或石榴送给小朋友,他再去买。

写闻先生教古代神话,非常“叫座”,不单是文学院的学生来听课,连理学院、工学院的学生也来听。工学院的学生来听课,得穿过整整一座昆明城。


其三写闲话春秋,这里有很多对于“静”的人生感悟。比如:“静思往事,如在目底。” 比如描写齐白石作画时“心闲气静时一挥”。还引用了很多诗词如“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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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事此静坐》中汪曾祺也写道:“我希望政通人和,使大家能安安静静坐下来, 想一点事,读一点书,写一点文章。”

在这个章节中,有一篇写的是闲事闲民的北京老爷子。“他平平静静, 没有大喜大忧,没有烦恼,无欲望亦无追求,天然恬淡,每天只是吃抻条面、拨鱼儿(一种面食),抱膝闲看,带着笑意,用孩子一样天真的眼神。” 最后汪曾祺写道:“他是一个活庄子。”

当我读完这本书,深刻的感觉到,这样一种孩子一样天真的眼神,无欲望亦无追求,天然恬淡的状态,就是汪曾祺自己一直追求的人生境界,也是他本人的生活写照。

hello 菜菜:

在敲打这些字的过程中,突然想起了苏轼的一首词: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

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

人间有味是清欢。”

生火,做饭,忙碌的一天过后,洗尽一身尘埃,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在柴米油盐中,感受最恬淡的人间烟火。

汪曾祺写家常酒菜,真是把生活的日常给写活了。“家常酒菜,一要有点新意、二要省钱、三要省事。偶有客来,酒渴思饮。主人卷袖下厨,一面切姜葱、调作料,一面仍可陪客人聊天。显得从容不拍、若无其事,方有意思。”

附上周末的日常生活,柴米油盐也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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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根基,是每一个平常且普通的小日子。在每一个柴米油盐的日常中,丰满了内心,便是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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