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

许久不写文章,总觉得无话可讲。

这两年的状态如同进了深山老林,与繁华浮世彻底隔绝,不得已当起了伪道士。除却工作上的事情格外上心,周遭的蝇营狗苟都无暇顾及,只求耕作好目之所及的这一亩三分地,好混口饭吃。

以前的一些“闲情雅致”逐渐变成了牢骚满腹,着实有些荒废。拒绝彻底沦陷,只能一点点拾起,既然不想说那些颓败的话,就叹一下“入坑史”吧。

1、转折

2014年辞职之前,就一直在念叨该何去何从。大学的专业学的是传统媒体那一套,掌握些基本的采访写作要领,也能像模像样地撰写出个一二三来。工作一年多,采访过小有名气的艺术家,访谈过霸气侧漏的房企老总;指点过涉世未深的高校学生,也倾听过怀揣梦想的教师心声;编辑过正儿八经的政府公文,也胡诌过一些无营养的娱乐八卦。虽然工作的倒是蛮愉悦,但我清楚地认识到传统媒体已式微:深度内容越来越稀缺、广告软文越来越泛滥。要不是地产、汽车这些大户赏赐,小媒体全部得曝尸街头。就算进了报社电视台,也得被利益绑架,这并非我初心。

想要长久的发展,就必须寻找一个其他的突破口。所以我要回家想想再决定,这是无奈之举。

在找工作这件事情上,我是一点儿主动权都没有。回家后不足半月,就被父母敲打着去赚钱谋生。当然他们没法给我指条明路,我只能去人才市场瞎转悠。然而,那里除了一些不入流的皮包公司,就是些看似名声响亮实则并不靠谱的保险公司,几番出入让我心灰意冷。说来也巧,和好友逛街散心时看到了雁滩的巨变,才听她说道这里新建了一座综合体,开业之后逛街也方便之类的话,这就算第一次知道了万达广场。

回家后,就鬼使神差地投了简历。

必须要承认,那之前我很痛恨地产商,觉得这都是些抱了大腿的地主老财,扒我们的皮喝我们的血,吃完肉骨头都不吐。当然,这全是酸葡萄心理作祟罢了,得不到的东西,自然要竭力唾弃一番,好显得自己不落俗套。毕业前曾信誓旦旦地说,做个惩恶扬善不收红包的好记者,绝对不向现实低头。可当我收到录用的电话之后,竟然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这不啻于给自己一记清脆响亮的大耳光!

不过,这巴掌我似乎吃得倒是蛮乐呵。


2、提携

进了大公司,才知道上班还需要穿西装和皮鞋。而之前的日子里,一双老旧沾满污垢的运动鞋,一套皱皱巴巴被洗褪色的运动套装就是我的日常装束。说起来,当时二轮面试时,因为时间紧急,我居然就穿着一套破破烂烂的运动装去面试,现在想想也是牛X至极。面试时营销副总对我说的话还记忆犹新:“我知道你是搞媒体的,可平时都不注意形象吗?”

我哪儿知道那么多的礼仪规则,只要自己舒服怎样都行。懒散的生活的确只能独乐而不能使众人乐焉,所以我的自卑就在于此。人不自信、底气不足,见到生人话都说不出来,话到嘴边就得溜三圈,好似有沟通障碍。看着那些巧舌如簧、左右逢源的精明人,我就是羡煞不已。

回到正题来说。为了给各位同事一个好印象,我下了血本。在“男人的衣柜”里买了一套并不大合身的黑色西装,人生中头一回穿上了皮鞋,还问爷爷借了一条蓝色领带,打扮得像模像样,愣头愣脑地开启了职场新篇章。

记得入职第一天,跟着博恩姐转了一圈项目:这栋楼43层,一梯两户,豪宅,精装,明年入伙……一个个陌生的名词一个劲儿地往脑袋里蹦,让我的小心脏跳动不已。我的确不是很懂地产,听到这么多的项目介绍心里就发虚。面试时博恩姐问我策划是干什么的,我回答:“就是让别人知道我这里有房子,把人弄过来。”现在看来这话也没错,但这里面门道多着呢。

而当时更令人头疼的是,繁复的流程以及绝对不可跨过的制度。我当然不懂为什么一件看似简单的事要重复这么无意义的动作,也不懂这诸多限制为哪般。我能做的就是,拿个小本子缠着帆姐,让她给我解释什么叫作直采直付,什么是直接委托,怎么在营销费用策划系统里立项,怎么给乙方付款。当时,帆姐的预产期临近,还依然坚持上班,我不敢过多烦劳她,或者说我怕她训我,就把她说过的所有话都写在本子上,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然后在系统里翻立项,学着操作。当时甚至可能略微有一点走火入魔,晚上做梦都是怎么立项、怎么走支付……

入职后没多久,开始接案场物料的工作。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桁架是怎么拼接的,不懂各种喷绘布的区别是什么,也分辨不出旗帜布、网格布、这布那布的区别,对于工作束手无策。发哥看我可怜,就亲自带着我量物料尺寸,带着我立项,带着我训斥那些不听话的乙方,那时候我的工作信条就只有一个:有困难,找发哥。记得有次发哥自己研究营销费用系统,用了三天学会,然后带着满眼的红血丝,兴奋地对我说:“小鱼,你要不要学调费用,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

我才体会到,他真的是很用心的在教我,毫无保留。

可能在那个团队中,我确实年纪小,所以大家都像对待弟弟一般,对我照顾有加。那年年底,作部门年终总结的时候,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了,边哭边说工作体会。其实这样挺没出息的,都已经是个社会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那么脆弱。可是我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了内心的真实感受,倒也没什么丢人的。

也许,右肩上的超人一直带给我幸运。博恩姐说当时看我有灵性才会让我入职,不然凭这履历进万达根本没门。当然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帆姐要生小孩,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当然我最应该懂得的是,如果没有他们的悉心提携,也就不会有之后的故事。

3、坚韧

盯乙方的时候,让我体会到了生活不易。十米的高台,四个脚手架才能够到顶,工人们就在十多米的脚手架上忙着挂吊旗,那几个小伙儿困得不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后来扛不住就只能大声唱歌,嘶吼着心中的愤懑。我在底下坐着,听着乡村非主流的歌曲,哭笑不得。

我在想,我们年纪相仿,怎落得个不同境遇?旁边小伙说,你们多轻松啊,都是白领,还那么高的工资。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是超负荷运转,大脑时刻紧绷怕出一点儿纰漏,节点一波接着一波,还未喘气就得重新投入战斗。别看他们干活累,实际上我们更累。营销中心大厅里供暖不足,晚上寒风吹得腿麻,我盯着工人干了一宿活,站着指挥来指挥去,清晨回到家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床上:“真他娘的累”!可中午还没睡醒,就得跑去单位上班,生怕耽误事儿。

很多人都没法理解,没有周末且全年无休是什么体验,而我却对此习以为常。刚入职的前三个月里,我一天也没休息过,近乎每天都是早九晚十的节奏,也见不到父母的面,因为回到家的时候,他们早已入睡了。

那段时间,周同学会和我经常通电话,一起吐槽职场体验。我总和她说,可能我快坚持不下去了,真的很累,这样的工作强度下,能坚持下来都不是人吧。她说,一定要努力,过了适应期,就一路坦途了。

在万达有句话,铁打的制度流水的兵。高压之下,能坚持六个月以上的就被称作老万达,两年以上就是钢万达了。我数次想过离职,痛苦不堪的时候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不再饱受煎熬,然而总是没能敌过自己的内心。倒不是对这个企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只是敌不过现实罢了。用朋友的话说,我父母都是工人,没一丝光环笼罩,自己也并非“三好学生”,本也是卖苦力的命,得幸进了大公司,坐办公室,干着体面的活儿,每月还拿着五位数的工资,再叫苦叫累,简直是不知好歹。

活在当下,谁还不会忍了?

4、交错

现在的自己,和两年前判若两人。

比如说现在的体重,比起刚入职时飙升了接近三十斤,尖下巴变成了双下巴,俨然成了一个大叔。比如说,听到节假日就想哭,别人放假我加班,别人上班我继续上班,周末多睡一会也成为奢望,以至于习惯了每天八点起床的节奏,眼袋逐渐加深。比如说,刚开始工作时还会被乙方欺负,被师妹嘲笑不是一个当甲方的性格,也不断质疑自己是否适合这份工作。现在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有逐渐变成老油条的趋势。再比如说,以前最爱看球赛,半夜多晚都会起来看,可现在无论定多少个闹铃,都叫不醒昏睡的自己。

让我再想想,可能以前对自己、对工作、对这个社会还存有一丝纯真的念想,现在早已经被无休止的加班冲散得支离破碎。近来,矛盾的心思不停交错。这段过往也许是历练,也许更是荒芜。无能的人选择抱怨,懦弱的人不断逃避,我现在又妄图找寻一个突破口,这一次不为生计,而是为了生活。

不过说起来,我已经坚持两年了,这真是一件很牛X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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