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年底了。天色昏黄中透出缕缕的霞光。马路上,行人渐行渐稀,话语声,车鸣声渐行渐远,世界安静下来。我戴好帽子,骑上车,行走在下班的路上,残黄的灯光将我身影拉得老长,投影到花花绿绿的广告墙上,像鬼似的,不知怎地,我却想起了《诗经》中的句子:“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忽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恬?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心生悲凉。
离家十年又余了,回家的次数还不足我的五根手指头。每每院子里的老人都提醒我:“孩子,该回家看看了,钱是赚不完的,可是看父母的次数会越来越少的。”我凄然。我又何尝不明这个道理呢?千万里的距离让我举步维艰。就像辛弃疾写“愁”一样,“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呀!年少之时,总以为,远方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一抬脚的功夫,于是不顾父母亲族的劝阻,毅然决然登上远方的列车,只留下父母婆娑的眼泪。
而今已是不惑之年,年少的轻狂早已淡褪,脸上也布满了岁月沧桑,远方便撕裂了心上的一道口。有人说,距离产生美,而今距离却成了我心上的疤。距离愈远,时间愈久,我愈发体会到了杜甫“万里悲秋常作客”的滋味。
我想回家。
有人说,家就是那个风筝线,无论你飞得多高多远,总会有一根线紧紧拽住你,父母就是放风筝的人。有父母的地方,才有家,有家的地方,才是我们真正歇脚处。就如《十五从军征》中那位戎马一生的老人,晚年依然要回归故乡,《回乡偶书》中“我”已然成故乡之客,却依旧“乡音无改”。
家无关贫瘠与富有,只要心灵能抵达的地方,便是温暖。父母宽慰的笑容,亲朋好友的问候,还有那总不改变的乡音,足够可以慰藉漫旅的风尘。
一家人,随意围着火炉,炉子上架的锅,煮点腊排骨吧,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空气里都弥漫着排骨的香味,引得你的五脏六腑都活跃起来,似乎就是为了这一顿饭而来。排骨肉紧、密却嫩,是大城市里吃不到的纯正的肉味了。在外多年,我们已经很少再吃大肉了,一者没有家乡的肉香,纯正;二者,饲料喂养的家禽居多,不知吃的是肉还是饲料呢。待排骨将尽,放一把洗净的菠菜,在滚烫的汤中打一个滚,菠菜依然翠色如滴,入口甜中带滑,格外爽口,是我们农村最好的美味了。
菜尽汤竭,大家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摇晃着,或饭后散步,或搬着椅子坐在墙根下晒太阳。有时甚至兴致所致,来两圈麻将。我想,神仙般的日子,大抵如此吧!
回家,便成了我心底里的渴望。只是不知,何日才能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