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办事,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里,女儿已做好晚饭。
我忙着换衣服、洗手。厨房里,一阵盛饭时勺子与饭锅当当当的撞击声之后,是女儿喊我们吃饭的声音。
饭桌上袅袅地飘着热气。是两碗浓浓的小米粥。和我平时熬的不大一样,没有搭配绿豆红豆花生,也没有我素常喜欢的南瓜红薯,甚至,连一颗红枣也没放,是那种淡淡的纯粹的黄色。
刘先生捧起碗,呼噜呼噜喝了两口,连连啧着嘴巴:“好喝好喝,真是好喝。”
他的语气略微显得有点夸张。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坐下来浅浅的喝了一口,黏稠润滑,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便一下子滑到了胃里,紧接着,暖暖的米的清香便徐徐地在舌尖上氤氲,心也跟着熨贴舒展开来,紧绷着的身体瞬间松驰下来。
有多久没有喝过这么糯软香浓的小米粥了?!我感叹着闭上了眼睛。为了所谓的美味和营养,我今天在粥里放豆,明天在粥里放枣,后天又加了银耳莲子,却渐渐淡忘了一碗粥初始的清香。
童年的记忆总是贫寒而薄瘠。粗糙的岁月走过去,始终有一碗香浓甘甜的小米粥,在过往的日子里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寒冷的冬季,当暖暖的太阳慢慢收敛了光芒,聚坐在门前房檐下的小媳妇们便停了手中的活计,这个一句“呀,该烧汤了。”那个一句“可不是,赶紧回去,一会儿孩子就放学了。”一边嘟囔,一边紧着把正在纳的鞋底子、做的鞋邦子麻溜地收拾起来,站起身,拍拍裤子后面的土,像归林的鸟儿一样,慌慌地各自向家里走。
不一会儿,各家各户的院子里,袅袅的炊烟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不约而同的,以各自最曼妙的姿态缓缓地升腾开来,瞬间便笼罩了小小的村庄。这个时候,母亲会急急地从田里回来,放下扛在肩上的锄头,麻利地捅开炉子,把一锅凉水坐在火上。淘米洗菜的当儿,水开了。淘好的小米放进锅里,母亲便守在灶台前。看着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干硬的米粒在水里上下翻滚,小小的身躯渐渐变得丰盈,直至和水融合一体,粘稠香浓。母亲这时会轻轻地舒一口气,停了手中不断搅动着的勺子。她知道,一天的劳作,疲惫的身体,随着这盛出的一碗一碗的小米粥,将得到暂时的歇息。
简单,醇厚,一碗小米粥,温暖了寒冬一个又一个日子,也使童年的记忆有了温度。暖暖的,暖暖的,在心里。贫瘠的岁月,因着这一碗又一碗小米粥的滋养,显得日益丰腴。
离家久了。行走于生命的旅途,红尘喧嚣,纷繁杂乱。身或者心,被各色琐事羁绊着,被五光十色诱惑着,便好高骛远,日渐浮躁起来,好久以来,竟不知该如何稳妥地安放。
这夜,一碗清淡的小米粥,唤醒了我沉睡的味蕾。生命的旅途,有花有草,有蜂有蝶,有激荡的流水,也有婉转低鸣的鸟虫。每一段风景都很美,也足够丰富,我会懂得取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