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上下班，经常在车载音乐电台听到一个女声悠悠地唱着这么一首歌：“一九八四年，庄稼还没收割完；女儿躺在我怀里，睡得那么甜——”
女声反复地吟唱着，听歌的我，莫名地便有些伤感——我的父亲，今年已经78岁，当年英俊挺拔的男子汉，也已如歌里所唱的“老得像一个影子”、“老得像一张旧报纸”……
父亲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毕业于师范学院，后参军入伍，又被部队选派到航空学校学习。从贫寒人家子弟到师范院校学生、航空学校学员、空军基地机械师、团指导员、国企干部，再到退休老人，父亲的生活里有过大喜大悲、大起大落。面对得失，父亲始终保持着一种平淡的态度，坚定地迈过了人生的一个又一个坎坷。
也许因为只有假期才能见到的缘故，我从小对父亲的感情是敬畏多于亲热的，妹妹几乎每次都要等到父亲结束了探亲假、即将返回部队了，才肯主动跟父亲说话。但同时也正是因为父亲是军人的缘故，在那个物资相对缺乏的年代里，家里不仅没有缺乏过必需的生活用品，相反还会经常收到父亲从部队寄回来的糖果、衣物等其他人家很少见到的物资。在我的心目中，父亲始终像是一堵高大厚实的城墙，庇护着家人。
父亲老了，若没见过他当年的模样，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略佝偻着背的清瘦老人，当年也曾英俊潇洒、意气风发。
父亲老了，变得喜欢回忆当年。5年前，他开始动笔写回忆录。去年，他完成了4本回忆录的写作，并自费付印。在回忆录的扉页里，他写下了这样的人生感言：我认为人生最快乐的是每天都有事做，每天都能做事，每天都有所追求。国事、家事都是事，都要认真去做，都要做实做好。无所事事，没有追求是人生的悲哀。我的一生是快乐的，因为我每天都在做事；我的一生是忙碌的，所以我很快乐。
也确如父亲自己所说，他的生活是忙碌而充实的：除了写回忆录、照顾一对双胞胎孙女的生活之外，他还是孙女们从小学到初中的家庭教师。前不久，父亲在电话里对我感叹：现在的初中课本太难了，有些内容他要反复看好几遍才能看懂了——78岁的老人，还在孜孜不倦地攻读初三的数理化教材，指点孙女们的学习，父亲是以自己的行动，在实践着“每天都有事做，每天都有所追求”的人生感言啊！
父亲老了，没有留给子女丰厚的物质财富，却给我们留下了一生都取之不尽的精神宝藏——人生最快乐的是每天都有事做，每天都有追求。
愿我的父亲母亲健康长寿、幸福安康！愿普天下的老人健康长寿、幸福安康！
附：父亲写的散文诗
一九八四年 庄稼还没收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 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 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 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 邻居家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啊 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 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 给了自己两拳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 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 老得像一个影子
一九九四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 离开了人间
女儿扎着马尾辫 跑进了校园
可是她最近 有点孤单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来
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女儿一定 会美得很惊艳
有个爱她的男人 要娶她回家
可想到这些 我却不忍看她一眼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 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 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
旧报纸
那上面的故事 就是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