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雨一直在下,春天将到未到,好多老人已走。日子越过越好了,村上老人,却一个个如落叶般,在雨中凋零,不禁凄然……
今天老妈因雨感冒,我和家田来送药。老妈告诉我,门房里的东东大妈昨天离开了人世,瘫痪在床七八年,终于解脱了。
“带我去看看东东。”中午,吃饭时,老妈突然提出,不是商量,不是请求。
我觉得很奇怪,明明感冒,明明腿脚不便,还下着雨,这么大年纪了,村上人也能理解,为什么非要亲自去看望呢?
家田一下子也不能接受,拒绝了。
老妈唉声叹气,很无奈的样子,继续吃饭。
饭毕,我准备洗碗,听到家田的天籁之音:妈,走吧,带你去看看!
老妈一下子高兴起来,甚至拿出了中华香烟,老妈也狡猾的,拿烟来拍女婿的马屁。
我解下围裙,帮妈穿好羽绒服,戴好帽子,推出轮椅,出发了。
我们来到安乐堂——因拆迁而专门为租户们设置的办丧事的地方,村上来帮忙的门房里的叔叔伯伯大哥小弟们很意外,也很高兴。
“你老人家身体不好,没必要亲自来的。”琴妹嫂子说。
“要来看看的!”妈妈诚恳地说。
兰琴大妈很高兴,她也很久没看到我妈了。琴妹嫂子帮我把轮椅搬下车。家田和村上叔叔伯伯大哥们一一见过。我推着老妈直接进入灵堂。
我在灵前跪拜磕头,妈妈行作揖礼,和这位昔日田间妯娌伙伴作最后的告别。她嘴里说些什么,我没听清。我和主家哥嫂见面说话。灵堂里,很安静,她女婿外甥靠墙静坐,女儿秀美在低声哭泣,她大姐,也静坐在一旁,没有了悲哀,东东大妈就这么安静地走了。
走出灵堂,兰琴大妈和妈妈聊天。拆迁三年,分离三年,见面倍感亲切。八十一岁的兰琴大妈依然康健,洗碗洗菜,忙前忙后。我劝她歇歇,她说:“我没事,我在村上还种着亩把油菜呢,家里乌豇豆还有好几十斤的。”大妈为自己还能下地干活而自豪。东东大妈瘫痪在床七八年,我妈骨质疏松,大腿骨折手术两次,现在靠轮椅行走,这同龄的三姐妹,生活差异有点大。
回家后,老妈感慨:“要相信命运!我和东东都是领养在外的苦命人,平时在队里靠拼命干活,多挣工分,还是穷,后来分田到户,才有了好点的生活。兰琴福气好,福勤大伯是模具专家,收入不错,而且家里家外一把手,不要她做重体力活。”老妈对自己命运的无奈,对兰琴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我脑海里闪回了老妈无数劳动画面:麦场上挥汗轧麦,水田里冒雨插秧,星夜雨前收稻,冬天雨雪里撒化肥,油菜田里连枷响,蚕室喂蚕听春蚕声,伺候母猪生产看小猪吃奶样……老妈好像总是一个人在忙,脚跟不落地似的连轴转。老爸呢?瓦匠,有时不出门,可能也在睡午觉,打呼噜呢。老妈也怜他风里雨里霜天酷暑的艰辛,那就一个人默默地干!我们上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妈,看能不能帮忙做点什么。
东东大妈怎么过来的?村上大妈们生活有什么区别呢?还在我上学的时候,大伯因为车祸去世了。后来招赘了一个外地人。前几年,这个后大伯也先她而去。那年暑假,大热天,还看她提着大篮子去田里割草。田里的活,都是大妈的。“她就是头牛!”妈妈对她的评价!她自己也很自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有时还喝点酒!生活慢慢滋润起来了。可是生活好像和她开了个玩笑,跌倒了,再也没能起来……
“生死有命哦!人生几十年,风风雨雨,命中注定,生死由天定。”老妈这样看淡生死,不禁肃然起敬!
经历过这么多风雨的老妈们,好像都有一个名字,叫坚韧!这雨中,她们倔强地活着,平静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