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后棠和我印象中的村庄大不一样了,面积和人口都远远超过我的老家,毕竟是临近城区,它的城镇化进程要快得多。离村子不远处有两栋十几层高的商品房,按新修建的东环路看,已经把它划进了城区范围,但我依然想从中寻找昔日村庄的痕迹。
比如,夏日漫长,绿在枝头疯长,一层一层加厚,把村庄整个拥入怀中。风被染绿,被河水浸凉,从你周身穿过,带走暑热的烦躁,带来野草野花的清香。小路边上的一年蓬,从一片片绿中探出头,白色的小花总让人想起菊的素净与淡雅。为了与它们的重逢,我特意绕到一条小路进村。
令人欣喜的是,刚到村口,就看见成片的桃树,足足有一二十棵,散落在小路两旁。像是专为孩童栽的树,成年人伸手就能摸到树梢,一串串红艳艳的桃子压弯了低矮的枝条,和街头成熟的桃子不一样,树上的桃子是有灵性的,有生命的。这里不是果园,也无人看顾,是小鸟衔来的种子,还是有人栽下的树苗,无从考证,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们在这里自由自在,安然无恙。
马上拍照,保存下来,生活的富足,给了植物生存的空间。
同样自在生长的,还有家家门前的小菜园,在我们老家,院子都很大,新村在规划时,院子都小了,门口的空地上,垒出了小小的菜园了。
这时节,小油菜、长豆角、小茄子,满满当当的翠绿色,清凉着人的眼睛。架子上小小的番茄,会听着行人的脚步声长大,露出粉红色的甜美。这个过程或许很慢,农人从不着急,因为播种和收获很大可能不在同一个季节,中间隔着的一段时间,是美好的等待。不少人渴望有一个小菜园,体味种植的快乐,毕竟生长最能让人感知时间与生命的相互缠绕,烟火气,是疲惫的最好解药呀。
世间美好,一半藏在四时风物。
再过些时日,乡村的菜园会是花开得欢,果结得实。挨着院墙的竹竿上,都牵绕着无数的藤蔓,上面挂满了鞭炮一样的长豆角,一串串的丝瓜,黄瓜,扁豆……多得数不清,过路的人多看两眼,主人就会热情地说:“来吧,想吃啥摘啥,根本吃不完。”
在宋人范成大的笔下,乡村是热闹的,“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夏有凉风,在巷子里捉迷藏,跑过来,跑过去,把果的香味瓜的香味涂抹得哪里都是,这时的乡村颜色最好看,也最有滋味。在后棠,我很少看到孩子的身影,是在做作业?还是出门玩耍去了?希望是后者。
小时候,能住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山可以让你体验在攀登的快乐和意义,水可以让你体会自由与控制的乐趣。当你满头大汗登上山顶,远处田地如星罗棋步,一束束河流闪着亮光,风吹得浑身空空荡荡,心境澄澈。
有时对面山上浮着一条细细的山路,上面有个小黑点样的人在移动着,不知要去向哪里,想想世界那么大,有那么多未知的遥远,胸中一时塞满了惆怅,这时看到山脚的村庄,那个变成一小块树木掩映的神秘所在,有炊烟袅袅升起,是对游子的殷殷召唤,顿时心安,明白自己有来处,也有归途。
在夏天,水可是孩子们最好的玩伴,浮瓜沉李的清凉,捉鱼摸虾的畅快,都是小河给予的。
村旁有小河的孩子,是幸福的。不用去游泳馆,也能学会潜水,在水中憋气,是最常玩的游戏,静心,忍耐,冷静,与水流和平共处,让细凉的波抚摸全身,这会让赢的过程,变成享受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