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猫舅的美好时光

猫舅们进入我家门,全得益于我外婆的几个老邻居,一只猫舅是狸花,叫大猫,另一只黄花狸猫,叫小虎,皆为雄性。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它俩就在我家了,于是老妈戏称,俩猫是她的弟弟,让我叫它们猫舅,于是我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洗脑,以至于小时候一在外面看到流浪猫就指着叫舅舅,引来周围行人的侧目和诧异。

关于大猫,我脑海中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因为在我记事之前,它就因为饥饿逃离了这个家,直到现在老妈还对此事心有愧疚,因为要照料嗷嗷待哺的我,而疏忽了对大猫的关照,最终激发了它幼年时在外流浪的记忆,于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妈说大猫最喜欢她,天天缠着她睡午觉,有了我之后,失宠的大猫时常围着还在襁褓里的我转圈,估计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总让大姐抱着,而不抱自己了呢,每当老妈抱着我在家里溜达时,大猫就用爪子拍我老妈的小腿求抱抱,而老妈却忽略了它,可想而知,大猫在离家前该是一种何等凄凉的心情,真让人颇感辛酸。

大猫喜欢出去玩,只有到了饭点才会回家,吃饱喝足后又出去溜达,有一次外婆在家门口看到大猫与另外一只野猫厮打,大猫明显落了下风,耳朵边上的一撮毛都被揪掉,露出粉色的皮肤,但是仍在骁勇奋战,外婆心痛不已,连忙拿着扫帚把野猫赶跑了,抱起大猫准备回家,结果大猫正打的眼红,把失败的怨气都洒在了外婆的身上,抱着她的胳膊一阵狂啃。

于是在医院打针的外婆这样评价它,“大猫是个痴猫,不分好歹”,从此以后每当外婆结识了眼睛大且目光凶的人,都会说上一句,“看那大贼眼,和大猫一个样。”

我倒觉得,大猫并不痴,只是血性方刚了一些。

而小虎则是一直原装的家猫,虽然时常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吸引,但都被老妈拽着尾巴拖了回来,我问老妈揪尾巴不是会拉稀吗,老妈想了想说,与其让它流浪远方,还是让它拉稀吧。

大猫与小虎有过短暂的相处经历,那时候大猫已经是成年猫了,而小虎则是一只走路都打颤的小不点,然而它一见到大猫就会兴奋,不断地挑逗着大猫,大猫一开始是很鄙视小虎的,对它不屑一顾,然而最终被小虎的挑衅行为激怒,咬着小虎的脖子甩到一边,小虎却站起身来,邪邪的一笑,继续奔赴挑逗的战场。

所以那时候,老妈只能用笤帚把它俩分开,然后锁到不同的屋子里,果然是分开就想念,相聚就动手。

有一次全家出去短途旅行,大猫和小虎没人照料,于是外婆就把它俩装在了盒子里带上了火车,还好那时候的绿皮火车监管宽松,才没有被发现。

结果中途停车的时候这俩货双双逃逸,不见踪影,急的外婆和姨姨们满火车寻找,快到火车开走的时候,她扭头往车窗外瞥去,一下子看到大猫和小虎颠着步子跟在一个身穿黄衫的僧人身后,一脸虔诚,外婆回忆说当时的画面颇具戏剧性且诡异,外婆连忙下车抓住了这俩货,狠狠地塞到了盒子里,又把盒子塞到了包里,留着一条缝教育它俩,“人家是吃素的,你俩这吃腥的跟着瞎捣什么乱!”

小虎性格温顺一些,深得外婆的喜爱,那时候不兴喂猫粮,外婆就每天喂它一个鸡蛋,偶尔加点鸡肝,一听到外婆“小虎虎,来吃蛋蛋儿咯”的亲切呼唤,小虎便会放下手里的日光浴,冲到食盆旁边,一脸人畜无害的萌相盯着外婆。

小虎的生活过得比较小资,不像大猫过得那么野生,吃完蛋蛋儿就去享受阳台的日光浴,看看窗外洁白的鸽子,渴了就往我家水龙头边上一坐,就会有人给它盛水喝。

那时候我家喜欢种蒜苗,绿油油的模样也深得小虎喜爱,小虎便会慢悠悠的靠近,像与情人耳鬓厮磨般的嗅一嗅蒜苗,接着啃上几口,没过多久,就可以听到小虎躲在桌子下的阵阵呕吐声,背高高的拱起,像个孕吐的女人,啃蒜苗之招屡试不爽。

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小虎啃蒜苗的意义,大概是因为胃里让积攒的毛球弄的难受,借以蒜苗来催吐吧,机智如它。

小时候有一次去庙会,姨姨给我买了一只用彩泥捏的小鸟,身上沾着仿真羽毛,十分漂亮,而我一直手痒,想把泥鸟身上的羽毛拔下来,但是都遭到了大人们的阻止,而我一直“韬光养晦”,寻找着下手的机会,于是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顺利的把泥鸟身上的羽毛都给拔光了,心中一片满足。

老妈下班回来后,一下子看到了光秃秃的泥鸟,就问是不是我给拔下来,幸好我当时够冷静,够机智,顺手就指到了小虎,“是小虎舅舅,它以为这个小鸟是真的,就把毛毛咬下来了。”

低估家长智商的后果就是获得了一顿胖揍,扭头看到了一脸奸笑的小虎,远远的望着我,用眼神说出了那句颠扑不破的真理,“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

当然事后我把小虎的胡子给剪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大猫走后,家里就成了小虎的天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天都过着悠然平静的生活,偶尔玩个失踪,躲在衣柜里酣睡,让我们这些铲屎官心焦不已。

等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它已经是一只十几岁的老猫,身上的毛发都变得粗糙苍白了,只有一张邪魅的脸庞还留有年轻时的模样。

终于在一段时间里它的健康出现了问题,医生说它胆衰竭了,而我们都知道它是寿命要走到了尽头。

它坚持了几个月的生命,最终在大年初一的凌晨发出了一声悲戚的嚎叫就驾鹤西去了,外婆和老妈像失去亲人一般,在它的遗体前嚎啕大哭,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悲痛,而当时的我正在另外一个房间里装睡,我知道外面发生的一起,而我却没有勇气走出来面对,与其说没有勇气,倒不如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这样的个性一直持续到现在,虽然我自认为是个感情细腻的人,但我始终不会安慰别人,尤其是这样的安慰,因为我觉得有些痛苦是必须要去经历和承受的,而安慰,无用。

直到日上竿头的时候,我才躲开家人走到了小虎面前,掀开了白布,静静地望着它,它浑身僵硬,像博物馆里的动物标本,然而嘴角却龇着牙,可怜它面临死亡的时候经历了痛苦。我静静地抚摸着它,心中一片悲凉,却只能说声一路走好。

小虎的遗体被埋在我家院子里的香椿树下,而大猫的身体又不知流落何方。

从那以后,甚至直到事过十几年的现在,我们家还在想念它们,有些话都会以“以前大猫和小虎”作为开头,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缅怀,大猫和小虎凭着我们全家人的记忆,一直生存在我们家里。

外婆常愧疚,小虎生病看医生的时候没带它坐出租车,而是抱着它去挤公交,它在颠簸拥挤的公交车上该多难受啊,却一声不吭,乖乖的在外婆的怀里沉睡。

妈妈常愧疚,要是当时记得给大猫留下粮食,它也不会弃家而去了。

发小说,当年你家那个猫真有意思,抱起来死沉死沉的。

……

我一直觉得大猫和小虎在我家不是宠物,而是家人,我们人类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和物,而它们的一生只有这样狭小的一方天地,和眼前的这几个人,对于大猫和小虎,我别无他语,唯有感谢,感谢它们用自己一生的时间,带给我们家欢乐和美好记忆,也让我们的心变得柔软细腻,教会我们如何去爱,去相处,去负责。

猫舅们,愿你们在天堂有永远吃不完的小鱼干。



后记:

本来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想把我们家与其他猫的故事也写入其中,但是写着写着还是觉得光写它俩比较好,因为它俩性子高傲,一定不屑与其他破猫共享一文。

在它俩去世很多年之后,姨姨家也养了一只半家养,半野生的白色大猫,我那脑洞大开的弟弟给它取名叫阿波明,小名叫小明明。

有一次姨姨要搬家,就把小明明寄存在我家里一天一夜,而那短短的二十四小时,我就经历了和小明明从相识到分别的全部过程。

小明明到我家之后,看到了陌生的人和环境,一下子开启了暴走模式,在我家的各个角落刨根寻底,丝毫劝阻不住,诡异的行为和奇怪的眼神让我怀疑这是不是一只神经病猫。

终于在临睡之前小明明放松了一下,等我外婆洗完脚,就悠然凑到了脚盆边上,呱唧呱唧的喝起了洗脚水,估计奔走了一天它也渴的不轻,要不然爱干净的它也不会如此莽撞,饥不择食。

半夜里,老妈被柜子里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就起身查看,刚一打开柜门,小明明就像一道雪白的闪电,嗖的一声略过老妈的脸颊,准确无误的冲向窗台,撕开了夏日里的绿色窗纱,夺窗而逃,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吓得坐在地上的老妈刚回过神来,就听见柜子里有还有异响,仔细端详,竟然是我们家鱼缸里的几条红草鱼,正浑身伤痕的乱扑腾,估计是小明明在黑夜里发现了这一缸鲜美的小草鱼,刚辛辛苦苦捞出来,放到柜子里准备享用时,就被我妈发现了,结果气急败坏,一走了之吧。

之后小明明就再无踪影,引得家人不胜唏嘘。

那几条同样受到惊吓的草鱼,即使后来被老妈放入水中,也没有活过几天就死了,算是死在了小明明的利爪之下。

上大学以后,我一个特别喜欢的老师家里也养着一只名叫大朵的花猫,我时常借着看望老师的机会去他家玩猫,我是伴随着猫长大的孩子,所以对任何猫都有着天生的亲切感。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次去老师家里没看见大朵,我便询问他它了哪里,老师说大朵长了虱子,就把大朵扔了。我表面上平静的“哦”了一声,但是内心却是@#¥%&*……%¥……,之后便对这个老师的好感度大大降低了。

现在时常看到新闻上报道外国人对自己的宠物做出什么感人的行为,比如主人带着老狗作临终前最后一次的远足,为了让患有风湿病的老狗睡个好觉,主人抱着老狗站在大海中等等等等。

我承认我泪点低,一看到这样的新闻就忍不住要哭,要想念,想念那些陪伴过我的动物朋友,想念我的外婆和老妈和姨姨们。

与动物的相处是我人生中独一无二的记忆,人会让我失望,伤心,但是它们却永远不会让我感到失望和伤心,看着它们纯净的目光,你会感到世界一片清凉。

有些人为了追时髦,标榜着自己爱动物,却只爱着健康,漂亮的动物,动物一出问题就马上弃之如敝履,再看看那些把动物当家人的主人,在动物身上倾注的关爱和心血,真的可以用平凡而伟大来形容,我觉得那些人应该要感到汗颜。

所以当你想养动物的时候,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爱则深爱,要不就不要招惹它们。

因为它们生命的全部,都是你。



—东风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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