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这座城市其实没有四季,她只有冬和夏,春秋总是稍纵即逝,像少女十七八岁的花季,还没绽放就已陨灭。春和秋总是在你还没有来得及更换上季节性衣服的时候,她已经进入冬,或者入侵夏。
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时间越久,越能体会到她的可爱也令人厌恶的一面,似乎越来越无法离开这座城市,一旦出门多停留了几天,想要归来的思绪就愈发浓烈。这也大概是,一座城,留一人。
我坐在车上,总是习惯性望向车窗外,看着那些日新月异的高楼,也看着那些一个月前还是车水马龙人丁兴旺的铺子和饭店,一月后,竟被拆的全是框架,就像裸露在外的白骷髅,还飘扬着尘土与砂砾,空气中也弥漫着呛人的气息。
每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内心总被那一丝隐隐作痛盖过内心的小小惊喜。
旧的东西始终要推翻,才有更新的时代,所以那些强力推车,那些爆破火药,摧毁的不止是一幢幢老楼,也不止是一道道墙,它摧毁的是一个旧时代,摧毁的是老住宅或者还有无数人怀恋的儿时回忆,它摧毁了不知多少个原生态的湖泊与森林,也摧毁了这座城市原有的气息,但那终究会被某些东西代替,一些新兴的东西。
摩登大楼丛生,时尚快速,这是这个城市未来既定的主题,也是她要轰轰烈烈向众人展现时代感的威严。
我从几年前伴随着对这座城的丝丝不适,到喜欢她又夹杂着些许痛感,就像握在手里的玫瑰,到终还未能习惯这种阵痛,她就像蚌壳里的沙,有了它才能长出有光泽的珍珠,而未来,我终将融入这座城市的泥土里。
第一次,眼睁睁看一个人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是2012年,作为一个销售型公司,参与请客的事情无可避免。
2012年,职场小白,怯怯生生,毫无杀伤力,只是每个人都要走过一段小白时光,每个人也都会从一张白纸变成一张被写写画画填满的纸。
跟着公司执行经理进入了那种据说很高大上的地方,那大概是我去过消费最高的地方。虽然地方不错,但我兴致不高,假若不是苦于开口推脱,还真不如在家看本书,绘个画。
席间,没有征兆的,那位被宴请的客户出现非常痛苦的表情,他的手吃力的似乎要召唤我们,他需要急救,他需要救护车,他此时急需一名医生。正当我们着急之时,以为他缓缓会好一些,没想他愈发痛苦,这个过程很短,即使我现在记不起到底有几分钟。早已呆若木鸡的我,只是那种痛苦的样子,就像是身体里的某个器官不工作了,而且是那种让人致命的器官。
难以言喻痛苦的表情,让我记忆深刻。
站在他旁边的我们,当时毫无用处,我们看着他挣扎的时刻,已经拨通120救护车,只是那等待的过程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们屏住呼吸,只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那一刻我在想,很多垂临死亡的人其实可以获救,只是在那最紧要的几分钟里,没有人能像个医生或上帝一样,第一时间来救你脱离于痛苦。那一刻我在想,身体出现重大症状的时候,无一人可救你,也无一人可与你分担一丝痛苦。
就连我们有时因为工作因为感情因为这样那样的不快而借酒消愁时,过量饮酒后的难受,旁人只能看着你自行消化,痛苦是你的,头晕目眩是你的,头痛欲裂是你的,所以,没有一个人可以减轻你肉体的痛苦,那种严重到需要注射输液的时候,也同样是极度痛苦的。
我们束手无策,只能等待。
依然是默默数着秒钟,救护车终于到来,慌忙中,不知道是怎样的过程,我们跟着驶入了这座城市最好医院的抢救室。
遗憾的是,送到医院进行抢救,最后医生告知已无力施救。
整个过程很短,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面前坍塌。我有些不相信这个过程,在我还抱有一丝侥幸,他会像电视剧情里上演的那样苏醒过来。最后联系上家属,我们一行人离开那个冷冷的医院。
今年4月中旬我们欧洲为期10天的旅行,同在我们这个团队的队友,突然闻讯已去世,惊愕之时也慢慢恢复平静,4月欧洲行还近在眼前,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他爽朗的笑和黝黑的肤色却已成为过去,我打开为此次欧洲行建立的聊天群,看着他永远要安静下去的微信名片。
生活就是在一个个意料之外,而接受与习惯仍然是我们要学会的课题。
去年,我南下几百公里去看望父母,虽然我们的话题越来越少,父亲的话题也越来越少。
有一晚我们躺着在聊天,母亲说,我们老家的那位叔叔去世了,去世前可是健健康康的,毫无征兆,还有这里的一位叔叔也是,他们讲了三个人,都是中年年纪,都是在那段期间,没有征兆的去世了,我还想起我的小学同学,他的父母也正是在这年双双离去,我想父母讲这些的时候,他们是有自己感悟的,他们不再急促一些事,却也担忧,所以他们习惯性催促孩子们早日成家,他们有他们对幸福的定义,他们有他们对人生的定义。
生命总是脆弱到无可想象,所以当我们醒来被阳光亲吻的时候,我们是幸福的,当我们被亲人唠叨,被朋友戏谑的时候,我们是幸福的,不要觉得生活之重难以承受,想想我们如此健康,亲人朋友在身边。
假使我们已度过了我们人生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二,或者三分之二点八九,我们也还有余下的时光好好去活着,追逐健康,追逐幸福,也布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