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的宠妃人生(作者:公子六月)

【本文文案】

长笙是云岐山上一株五百年修为的人参精,在即将化成人形之际,咔嚓一道天雷……

“辛辛苦苦五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她成了倒霉惨死的侯府嫡女白锦珈。

再后来,她被便宜老爹送进皇宫做了皇妃。

再再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心狠手辣、还喜欢把人参当饭吃的病秧子皇帝……

长笙:妖生漫漫,前途一片黑暗!

萧续:朕的爱妃总觉得朕会把她炖成鸡汤喝了,怎么破?在线等,急!

这是一个胆小怕死怂货人参精和心狠手辣傲娇帝的欢脱爱情小故事

【小剧场】

萧续:来,爱妃,这是朕命御膳房给你熬的人参鸡汤,趁热喝了吧,感动不?

长笙:……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倒霉的人参精(捉虫)

  景顺二十九年秋,成帝崩于太极宫,大皇子赵王萧纬奉诏登基。二皇子楚王、五皇子韩王以赵王之母贵妃兰氏,妖妃祸国为由,逼宫“清君侧”。

    宫闱之乱,贵妃被擒,大皇子于混战之时被五皇子韩王手下禁军失手射杀,二皇子楚王以韩王弑帝谋逆之罪,诛杀韩王。

  盛京城中风云诡谲,百姓家家闭户,人人自危。东街的菜市口每天都有新的人头落地,鲜红的血为深秋更添一份肃杀。

  随后二皇子楚王遭其细作宠姬暗杀身亡,五皇子韩王党羽趁机另立六皇子安王为傀儡皇帝。

  于此,三皇子靖王萧绩并左相赵文、光禄大夫唐儒庭、锦衣卫指挥使卓彦堂等重臣,勤政殿大殿恭请四皇子齐王萧续登基为帝。

  谁也未曾料到,这场血流成河的夺嫡之乱最后的赢家竟会是那人微权轻、早早被排除夺嫡资格的病秧子皇子萧续。

  天高皇帝远,盛京城上空盘旋的腥风血雨并未波及到千里之外的北疆,那里的百姓照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

幽州,云岐山。

  云岐山坐落在幽州东部,是北疆最高的山。从远处眺望,云岐山如一并插入云霄的利剑,山腰间云雾缭绕,仿佛探入了九天仙庭,让人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传说,曾有仙人在云岐山飞升成神,这是一座受神仙庇佑的仙山。

  传说的仙人早已无迹可寻,但不知是何缘由,云岐山确有一股厚重的灵气润养着山中的生灵。

  晨时的红日早已东升,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金灿灿的线条洒在地上,雾气未散,曚昽中只听鸟鸣声声,清脆悠扬,好一派人间仙境的景象。

  长笙伸了个懒腰,抖抖叶片上的的露珠,舒服地吸了一口清甜的空气,暗自运了运灵力,探到自

  己元丹后,长笙很满意。

  嗯,马上就可以修成人形,好开心!

这是长笙近年每日清晨必做的事,长笙是一株修炼快满五百年的人参精,修女体,即将化成人形。一想到成形后就可以去狐狸说过的花花世界逍遥快活,长笙光就激动地叶子扑簌簌地抖……

  “阿笙,阿笙,你听说了吗,南峰的阿丑回来了”说话的是一只百灵鸟,虽是普通的飞禽,但已开了灵智,能和长笙这些精怪们正常交流。

  长笙微微一愣,随即便不屑地轻哼哼,回来就回来呗,就算狐狸不在,自己好歹也有五百年修为,左右那厮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百灵鸟口中的“阿丑”是一只土狗,和长笙是结下过梁子的。

  这世间灵气稀薄,芸芸众生大都遵循着宇宙既定法则生老病死,匆匆而来,须臾而去。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能地开启灵智的少之又少,而有幸能修成人形的精怪更是寥寥无几。云岐山浑厚的灵气孕育下的一山精灵们实属罕见,即便如此,如长笙一般有几百年道行的大妖怪在云岐山也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

  这狗妖阿丑和狐狸精姬如玉就是其中之一。JSG

  早些年,小伙伴狐狸精还在云岐山做北峰山头的老大时,和那黄鼠狼掐架争过地盘,土狗被揍了个鼻青脸肿。干架干不过狐狸,那狗子便想挑软柿子捏,趁长笙不注意时,啃掉了长笙的一片人参叶子。暴怒的长笙伸长枝蔓将其吊了起来,让狐狸拔光了毛……没毛的狗子丑的不忍直视,山中的精怪们称之为阿丑。

  被群殴又被群嘲的阿丑被迫放弃了自己的地盘和一众小弟,还未化成人形便惨兮兮地下山流浪去了,临走前放狠话曰,还会再回来的……

  “长笙,阿丑不会是回来报当年的拔毛之仇了吧?你要当心啊!”边上的忍冬花妖不禁替长笙担忧。

      “我听说那土狗在外面学了不少厉害的招数,我们阿笙会不会吃亏啊”小百灵绕着长笙打转。

  “哼,就算来还仇又怎样,我们长笙也不是吃素的”有妖不服气了。

  “就是就是,阿笙马上就要修成人形了,还会怕他不成”

  “再不行让阿玉姐姐回来就是了”

  “大家一起上,群殴!”

  “我同意,扁他!”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了,长笙觉得,自己应该表示点什么,“……咳咳咳,大家不要激动嘛,都还没弄清楚对方的来意,说不定阿丑只是回老家探亲呢,咱们要以不变应万变。”

  话虽如此,长笙还是做好了对方上门挑衅的准备。

      可一连等了三天,竟连狗影子都没有瞧见,众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最后一致认为狗子认怂了。长笙也不禁纳罕,那家伙不会真就是回家探亲来了吧,没听说过这土狗子在云岐山还有亲戚啊?

  正思索着,便看见远处万里晴空的天空乍然出现了一道紫光闪电,随即带出一声闷雷……

  长笙心中一凛,稍微有些道行的精怪们都察觉到了,这是一道天雷!

  天雷不同于一般的电闪雷鸣,天雷是天道降下的,专用来惩罚那些违反了天道法则的不寻常存在

  生灵们。如长笙这般的山精鬼怪们便是所谓的不寻常存在,天道维持世间法则平衡,天道法则虽承认了这些不合常理的存在,但若这些存在打破了法则平衡,便要受天雷之刑。天雷加身,轻则法力尽毁,重则灰飞烟灭。

  随着一声重于一声的雷声,众妖们的胆子也跟着一缩再缩,这是哪位牛逼人物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可千万别殃及它们这些池鱼啊!

  “快看,快看,那不是阿丑吗?”小百灵飞在半空中,激动惊恐的声调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众妖朝着百灵鸟所指之处望去,只见一道土黄色的影子左突右跳,正;狼狈地四下逃窜,身上已有块块焦黑的痕迹,它身后紧紧跟着一道亮紫色的闪电,时不时地炸起几个震耳的响雷。

  待看清土狗慌不择路朝着众妖的方向奔逃过来的时候,妖精们尖叫乱作一团,惊慌作鸟兽散。

  长笙堪堪反应过来,可碍于自己草木精怪的元身,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逃命的时候不如那些飞禽走兽们来的灵活,于是慢了那么一拍……

  等长笙将自己从泥土中拔/出来,使出全力正要狂奔,与正好逃窜到此的土狗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碰!长笙晕头转向地倒在狗子同样被撞翻仰躺的肚皮上……

  长笙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下一瞬那倒令人心惊胆寒的天雷便直直的劈在了身上,“咔嚓……”长笙觉得三魂七魄都仿佛要消失了……

  狗子!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十六

  ……

  长笙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千斤的沉重,却又充满了空虚和冷寂……忽然一丝丝缥缈的灵力灌入身体,这才有了微弱的力气拼命地挣脱那无尽冰冷黑暗,挣扎着醒转过来……

  “醒了,醒了,太好了!”

  “阿笙你吓死我们了!”

  “呜呜呜……阿笙我以为你死定了……”

  ……

  长笙艰难得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四周围满了各样的精怪们,环视一圈,并没有那个让自己咬牙切齿的家伙!

  在众妖们七嘴八舌的叙述中,长笙总算理搞清楚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那土狗被狐狸拔光毛赶下山后,那光溜溜丑兮兮的皮子着实有些丑,它在人间犹如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遂立誓要发奋修炼,回到云岐山一雪前耻,东山再起。

  在如此励志的誓言激励下,阿丑的修为当真也算得上突飞猛进,用不了百年便到了化形阶段。就在此时,它遇到了一个快病死的男人,便照着男人的样子化了人形,在男人死后取而代之……

  精怪们要想修炼成人形通常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凭自己的实力和运气老老实实的修炼,这样化出的人形是完全属于妖精们自己的,是无可替代的;而另一种则是走的旁门左道,在人世间找具称心的皮囊,照着这样子依样画葫芦就行了,如此便可节省下大量的灵力。

  然,世间万物,芸芸众生,虽如天地蜉蝣渺般小,但却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天道法则为维护世间平衡,一般来说,精怪们是不被允许化形成早已存在的凡人形象,冒牌水货是要被抹杀的。

  但若是原主了无牵挂的离开人世,亦或妖在遇到原主前,原主就已死亡,那么只要机缘合适,妖就能以原主的样貌开始新的生活且可以做到与原主生前一切再无关联;但倘若妖在原主临死之前无视原主的执念,或忽略原主与周围之人的牵绊,那天道必令担其因果轮回,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天罚。因此很少有妖会选择第二种化形方法。

  这阿丑也是狗胆包天,遇到一个病的快死且皮相还不错的年轻男人,急于求成的狗子便打起了这男人的主意。它扮作普通的土狗接近男人,打滚摇尾,卖萌扮蠢,给予男人生命最后阶段“爱的安抚”,让男人无牵无挂地离世,企图一身轻松地接手男人的一切。这一切开始还是十分美好的,翻身做主人的狗子得意忘形,好一阵花天酒地,浪天浪地……

  可谁知那病死的男人还有个钟意的心上人,因病弱的身子怕连累了心上人而将这份爱意深埋心底,竟让朝夕相处好一阵的狗子都未曾察觉……那姑娘也爱慕这才华横溢却命运多舛的男人竟是一直未嫁蹉跎成了老姑娘,郎有情,妾有意……

  土狗男人“病愈”后,寻花问柳,拈花惹草,没多久就背上了不少情债。见情郎竟是这般纨绔浪荡模样的姑娘,被伤透了芳心,一气之下便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婚后又不幸福,这便怨恨上了那个“死男人”。

  等狗子发觉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承其人生,却乱人因果,天道秉公执法,雷劈狗子……

  狗子灰头土脸地回到云岐山,想以云岐山异常厚重的灵气为屏障,企图侥幸逃过天再后来便有了后来长笙倒得那场血霉

、人参鸡汤(捉虫)

  天雷蕴藏着巨大的威力,本是能要了阿丑的狗命,但阴差阳错之下,长笙替它挡了泰半。于是土狗虽是法力尽失,但那条狗命算是就此保住了,狗子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

  同样法力尽失的长笙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兢兢业业苦修五百年,眼看着就要修成人形大功告成,不曾想竟糟了这般池鱼之殃,天雷劈得长笙不但法力尽失,就连魂魄都差点飞散了,若不是众妖们集体献爱心,及时渡了灵力给她,长笙恐怕就要重新投胎了。可惜众妖们都修为尚浅,大家东拼西凑,这才勉强保住了长笙的小命。

  长笙简直气得想杀人……啊不,杀狗!

  “那阿丑说了,阿笙你对它有救命之恩,从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将来若有机会,它必定结草衔环、赴汤蹈火地报答你的恩情。”灰色的山猫舔着自己的爪子向长笙叙述着,语气颇有些怀疑。

  一头梅花鹿妖眨着湿漉漉大眼睛接过话头:“阿丑怕阿笙你醒来以后找它拼命,所以先溜了……”

  小百灵义愤填膺:“哼!阿笙因为它法力尽失,还差点丢了性命,它倒好,一句当面的道歉都没有就走了,阿笙,咱们去找阿玉姐姐,然后再拔光那厮的毛!”

  又是一阵吵嚷,长笙头疼扶额。

……

  长笙垂头丧气的靠在岩石旁一言不发,垂头丧气的。

  这几百年来,长笙有多努力的修炼,渴望修成人形,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这会儿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安慰长笙,见她沉默一直不语,便也都沉默下去,气氛有些凝滞……

  “啊呀呀,好像有人类上山来了,朝这边走来了,大伙儿快跑啊”百灵鸟飞得高看得远,用一声清脆的警报打破了沉默。

  众妖皆闻风而逃,顿时,林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也许是人类远没有天雷来的可怕,又或许是人类时不时地造访,这林子里的精怪们开始慢慢习惯,所以这次逃命时,倒是还记得顺带捎上软趴趴连叶片都有点卷边发蔫的长笙。

  长笙被梅花鹿衔在嘴里,一路狂霸逃窜。长笙能感觉到梅花鹿的口水正顺着她的人参须往下淌……

  咻——

  利剑声破空而来,梅花鹿瞬间倒地哀鸣,长笙从鹿嘴里跌落在地,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碰到了一沾满灰泥的麻布靴脚尖而被迫停下。

  “啊呀妈呀,这鹿咋地还吃上人参了!”上方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还顺便用鞋尖踢了踢长笙……

  男人是个猎户,被这么一打岔,受伤的鹿跑了便一瘸一拐的跑远了,于是男人索性便蹲了下来,从地上将长笙拾了起来,把在手里细细观察。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长笙在心中替自己默哀。

  长笙觉得她这五百年来积下的霉运,都在今天走了个干净!

  “啊呀妈呀,这是要发了呀,这山参起码得有上百年了吧!”

        真没眼光,老子五百岁了,你个土老帽!

  男人猎也不打了,郑重地将长笙放进内衫里衬的口袋里,一路“啊呀妈呀”地喊下山去了。

  长笙差点被汗臭夹杂着体臭给熏晕过去……

  ***

  长笙被带到云岐山脚下小山村的猎户家中,第二天一大早,便被猎户娘子结结实实地裹在一块灰突突的粗麻布里,让那猎户赶着驴车带进了城里,准备卖给城里的富户。

  驴车停在一户高墙青瓦人家的偏门边上,猎户因着常来这户人家兜卖猎物,与这儿的采买管事倒是熟识。那管事是个精明识货的,也不讨价还价,痛快利索地给了五十两银子。猎户小心翼翼的揣好银子,将长笙递给那管事后,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虽说五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不是一笔小数目,长笙一直长于云岐山对于俗世间的银钱没多少概念,但从那管事一脸“卧槽,好便宜,赚了赚了”的表情中便可以猜出,自己——被贱卖了……

  一番洗洗涮涮之后,长笙被人用红绸子绑着,还喜气洋洋的扎了一个蝴蝶结,放进一个红木漆托盘里,带去见了主人家。

  头上的新鲜绿叶已经被剪下,嘤嘤嘤……这个世界为何对她如此残忍,长笙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爱了……真是妖落平阳被人欺!

  这家老爷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胖子,留着两撇小胡子,满身富贵打扮。

  胖子是个商人,走南闯北倒也见识颇广,他摸摸自己的小胡子,低头凑近仔细打量着盘中的长笙,听管事说是花五十两银子买的,大为赞赏,北疆盛产人参,但如这般好品相的百年老山参却着实难得一见,“这参怕是有两百年个头了,都快长出人形了,不错不错,的确不可多得啊!”

  ——土包子,都说了老子五百岁了,不懂装懂!

  只听那胖子继续道:“这可真真儿是个好东西,正好最近老太太身子也一直不利索,郎中也说了最好拿人参养养,便将这参拿去给老夫人炖鸡汤吧。”

  轰隆隆——

  晴天霹雳!

  没想到她最后的归宿竟然是被炖成鸡汤!

  长笙觉得,早知今日,那还不如让天雷直接劈死了事。

  想当年她和狐狸并称云岐山“双霸”,在妖精圈中名气那也是响当当的。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竟然要被无知凡人拿去炖鸡汤,这要是传出去,她大妖怪的面子还往哪搁!

  ***

  厨房,正值烟熏火燎,下人们都热火朝天的忙着自己手中的活。

    长笙被静静地搁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她的盘子旁边还躺了一只鸡,一只被拔光毛、洗白白的鸡!双爪僵直,开膛破肚,眼皮半拉,死不瞑目……

  这就是一会儿要和她一起下锅炖汤的小伙伴啊……

  嘤嘤嘤……狐狸啊,我就要死了,就要如此窝囊的死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嘤嘤嘤……

  正在择韭菜的厨娘疑惑地抬起头,对同伴说道:“你听见没,好像有人在哭?”

  “没有啊,你听岔儿了吧!”

  ……

  就在此时——

  嘎嘎……嘎嘎嘎……嘎

  一只即将被宰的大白鹅,也许是不甘命运的安排,于是奋起反抗,拍扇着翅膀从小厮的屠刀下挣脱而出,开始满厨房乱扑腾……

      “快快快,抓住它!”

  “唉唉,跑了……跑了!”

  “在那里,在那儿,抓住他!”

  屋子里瞬间乱作一团,菜叶、鹅毛满天飞……

  长笙心中一个激灵,机会来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悄悄运起自己那最后仅剩的丁点儿法力,长笙憋足了劲,趁众人不注意之际,朝着门口狂奔而去。在过门槛时,而此时正好有个小厮从外边走进门来。

  于是那小厮眼睁睁的看着一支人参,以参须作腿,吧唧吧唧——从自己眼前溜过,摇摇晃晃地跑远了……

  小厮的眼珠差点脱眶,这简直就是在刷新他的三观认知,他张大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人……人参跑了……人参成精逃走了……妖怪啊!”

***

  长笙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一路跌跌撞撞,尽量捡着人少的偏僻小路走,为此长笙还钻了狗洞……

  惊心动魄的一天,东躲西藏,战战兢兢,等她终于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人群,逃入城外小树林时,天色已经擦黑。这才长嘘了一口气,一把扯下绑在身上的那该死的红色蝴蝶结,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再摸摸头顶……她每天精心打理的小嫩叶也没有了……真是气死妖了!

  现在该怎么办,不管是回云岐山还是去找狐狸,以她现在人参本体的样子再加上剩余那点低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法力,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可以预想自己悲惨的结局——想必不是被炖成参汤入药,就是被当怪物烧死……

  委屈一阵阵地漫上心头,这是长笙这五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她曾无数次在狐狸的描述中幻想过自己下山后在俗世间的生活,却从未预料会是般的情形,惊吓、害怕、彷徨、疲惫……长笙内心第一次感到迷茫和无助。

  突然——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静谧的夜空,在黑黝黝的树林里回荡,令人胆寒心惊。

  长笙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就着刚刚倚靠过的树干,干脆利落地爬上了树顶茂密的叶丛中,死死抱住枝丫不撒手,动作一气呵成。别怪她怂,实在是这两天悲催的经历给了她血的教训,她是真的怕怕啊……

  长笙刚抱稳枝丫,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瞧见树底下飞快地略过道黑色人影,很快消失在了暮色中。

  紧接着长笙敏锐地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气,不是很浓烈,但长笙作为精怪天生五感锐利,于是更加用力地抱紧树丫,瑟瑟发抖中……

  血腥味愈来愈重,长笙抱地也愈来愈紧,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管他谁死谁活呢,只要别再连累了她,那就都当什么也没发生!她什么也不知道!

  远远没有结束,接着响起到了一阵微弱的啼哭声,仿佛是那奄奄一息的小猫崽,时断时续……长笙知道那应该是刚出生的人类小崽子的哭声……

  在黑暗寂寥的密林中,是不是阴风吹过,耳边是一阵阵若有似无啼哭声,再配上那愈加浓重的血腥气,长笙觉得就算她是妖,也要被吓死了好嘛……

  

  、喜当娘

  天蒙蒙亮之时,那微弱的啼哭声终是慢慢消失了,但血腥之气却仍是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为散。

  长笙的神经一夜紧绷,在天亮之际最终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颤颤巍巍的从树上滑了下来,左瞄瞄右瞧瞧,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探视前行。

      晨间林中雾气弥漫,极容易遮挡视线,长笙不想浪费最后那点珍贵的法力,就只能看着最近的路摸索着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血腥味突然就加重了,令人想要作呕。

  长笙警惕着朝周围打量一圈,果然,在自己斜前方的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长笙确定这附近除了自己和前方那血人外,不在有其他活人了,便壮着胆子好奇地挪了过去,这大概就是她战战兢兢一整夜的原因了。

  等凑近了,长笙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是个女人,应该说是个年轻美丽的少女,即使满身血污,也掩盖不了她少女玲珑姣好的身材,一张小脸清丽脱俗。深秋的夜晚过后少女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亦无脉搏,少女已经死了……

  视线下移,女孩的裙子高高撩起,露出袖长莹白的双腿。长笙跳到少女的腿边,稍稍撩开其腿间的衣料,果然——

  是一个脐带都还未断,浑身脏污,满身青紫的人类小娃娃!

  昨晚如小猫般咽呜哭喊的应该就是这小家伙吧!此时,也如他母亲一般,没了呼吸。可惜了这小家伙才刚来到这世上,便又如此短暂地离开了……

  啧啧啧啧……真惨,太惨了,比她还惨!

  长笙心中替这对可怜的母子哀叹一声,充满了怜惜和同情。但也仅仅只是怜惜和同情——

  此时她自顾不暇,若是以前法力全盛时期的她,碰到像昨晚的情形,说不定还能救这母子一命。再不济也能在现在的情况下替她们刨个坑,让这母子二人入土为安。

  唉,可惜了——可惜这刚出生便没了性命的小娃娃,可惜这姑娘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长笙感叹着起身向前走,刚走几步,却蓦地一滞——

  嗯?等等——

  姑娘……死了……

  哈哈!真是天无绝妖之路啊!这老天爷坑了她这么久,总算还有那么点儿良心——

  姑娘?

  正好她人形修的就是女体!

  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与她无关!

  回想昨晚树下略过的几道黑影,长笙隐隐有些猜测,只要不是她害死的就成,她便不需要承担人家的因果,可以潇洒自在。

  长笙退回到少女身边,抬起少女袖子擦了擦她沾满血污的脸蛋,再次细细地探了探——这姑娘是真的已经死了。

  于是向后退开几步,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猛地提起最后剩下的所有妖力——好姑娘,迫不得已才借用你的外貌。作为报答,化身之后我会替你们安身之处,好好安葬你们母子。萍水相逢,愿你们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

  周身绽开耀眼的银白光芒,光团越变越大,慢慢地从拳头大小变成了模糊的人形……等光晕渐渐退去,便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亭亭玉立,面容娇俏,肤若凝脂……竟和血泊中的少女分毫不差。

  呃……要说区别还是有的,至少人姑娘可不是长笙这般光溜溜赤条条的……

  长笙抖着她赤/裸/裸的小身板,在瑟瑟的秋风中天人交战,半晌后终于蹲下身去解少女的大氅,不是故意对逝者不敬,原谅她实在没有丁点儿多余的法力去连人带衣服一起变出来了。这片密林人迹罕至,总不能让她光着身子去城里找人借衣裳吧……就算是在深山老林生活了五百年的妖怪,那也是有羞耻心的。

  ——轻轻解下少女压在身下、血迹斑斑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大氅裹在自己身上。就在此时,一只苍白纤细的手紧紧攥住了长笙垂下的衣角。

  长笙:……

  “救……救救我的孩子……”微弱破碎的喊声。

  不是没呼吸、没心跳、没脉搏吗?不是说好的要入土为安吗?尼玛这又是怎么回事?诈尸吗?她可是把自己最后所有的老本儿都赔上了,姑娘你要是还活着就早早地喘个气儿给人提个醒啊,你这不是坑妖的嘛!土狗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摆着,长笙简直要崩溃了……

  白锦珈艰难地撑起眼皮,模糊中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有些诡异的少女,她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力量:“孩子……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无论你是人是妖,是仙是魔,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是用灵魂为交换,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只求你能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我愿穷尽所有,只愿他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长笙真真是欲哭无泪啊,如果她现在当做什么没有发生过,散手遁走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呃

  大概、好像、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抬起头,透过树木枝丫的缝隙可以看到刚刚还旭日通红的天空迅速暗了下来,长笙清晰地看到大片雷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找这边靠拢过来。

  长笙:……

  这小姑娘的执念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啊,她都还没怎么样呢,就只是想想罢了,这天雷未免也太尽责了吧!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白锦珈咬牙撑住最后一口气苦苦地哀求。

  腿间的孩子如感应到了母亲椎心泣血的求救一般,小身子本是早已冰凉,此时竟奇迹般的又发出了几声啼哭……尽管很脆弱很微小。

  长笙有点懵,原来这娘俩儿都还活着啊……但是,怎么就,她所有的法力都用来化人形了,丁点儿不剩,难道要……

  怔愣间头顶上方已经有银紫色的闪光乍现,碎裂在黑云中,弯弯曲曲。紧接着便是令人心惊胆寒的霹雳声——

  ——轰隆!

  长笙瞬间回神,飞快抱起地上的小娃娃,搂进怀里,小家伙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我救,救还不行嘛,不但救还定会将他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将来还给他娶个小媳妇生个胖儿子,老天爷喂,这样您满意不?

  长笙是真的被逼急了,她沉下心神,催动元丹。银白色的元丹从身上缓缓浮出,一分为二,一半又落回长笙体内,二另一半则融入了小家伙的身体里。

  银光在渐渐消散的同时,小家伙皱巴巴的小脸蛋上慢慢有了血色,哭声也平缓下来,小家伙砸吧砸吧仍有些青紫小嘴。透过肌肤的贴身解除,长笙能清晰地感应到那小小的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

  雷声弱了下来,长笙这才长舒一口气,她和这小家伙算是都得救了。

  元丹是妖精们成精后形成的,代表着妖精们的本体,失去元丹的要虽不至于丢了命,但会回归到原始状态,如普通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一般,连灵智都不会再有。

  长笙以损失半枚元丹为代价,保住了一条小命,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化形后她再无多余的法力,要救这濒死的孩子,唯一的法子只有动用她的元丹。如今的她与凡人无异,且接下来她必须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若是再失了另一半的元丹,那她就真的只能任人煎药、泡茶、炖鸡汤了……

  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嘤嘤嘤

  长笙将小家伙往风氅里拢了拢,而后蹲下身来,露出他的小脑袋去给那血泊中挣扎期盼的女孩瞧,“你的孩子已经得救了,从今以后,我会代替你做他的母亲,会尽我所能抚养他长大”长笙向白锦珈郑重承诺。

  那攥住衣角的手终于松开了,无力地垂下。少女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再也支撑不住了,缓缓地合上了双眼,嘴角尤带着微笑,终是没了呼吸……

  长笙怔怔地看着少女安详的面庞,这难道便是人类所谓骨肉亲情吗?

  长笙自有意识起便长于山间,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父母,人的有些情感,她似懂非懂……

  怀着莫名的心情,长笙简单地安葬了死者,怀抱着幸存的这个歪歪扭扭地超前走去——原谅她还暂时没习惯人类的双腿走路,还赤着脚丫,所以初始之时走得东倒西歪。

  这下可好,也不必再纠结是回云岐山还是去找狐狸了,乖乖替人养儿子吧,天雷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尝第二次了。想她“黄花闺女”五百年,一朝下山,连个男人的小手都还没牵过,就白得一便宜儿子。曾经,狐狸在回云岐山时给她讲过不少男人绿帽戴顶喜当爹的故事,没想到还有喜当娘这种操作……

  低头瞧瞧怀里的便宜儿子,没想到小家伙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黑葡萄般的小眼珠一瞬不瞬。长笙默然与之对视半晌,撇撇嘴——红通通,皱巴巴,脏兮兮,还肿着眼皮,胎发一撮一撮的,像只没毛的小猴子,真丑……

  

  、白锦珈(捉虫)

  北疆的深秋冷得特别快,屋子里的暖炕烧得暖烘烘的,长笙斜斜地倚靠在绣花方枕上,从手边的矮几上捻一小块山药枣泥糕丢进嘴里,好不惬意。

  怪不得那么多精怪都拼了命的向修成人形,这做人果真是比做妖逍遥自在多了……

  嚼吧嚼吧嘴里的枣泥糕,长笙无所事事地从衣襟里侧掏出一块貔貅羊脂白玉吊坠,放在指尖把玩。这是那天在安葬原主时从她颈间摘下来的,本想给小家伙留个母子间的物什做纪念,拿到手里才发现,这玉坠本是一块上好的古玉,且大约是原主从小就贴身佩戴的缘故,沾着不少原主的气息,竟也有了些灵性。长笙通过玉佩凭着妖的本能感受到一些原主生前的回忆——

  原主名叫白锦珈,盛京崇宁侯府嫡女,今年正好是及笄之年,生母难产早逝,留下一个年幼的妹妹,对于这个妹妹,长笙能从玉佩中清晰的感应疼惜和挂念……

  得……看来她不但要替人样便宜儿子,还得姊妹情深做个好姐姐!

  但由于长笙法力全失又少了一半的元丹,更多的细节却再无力探知。

  长笙对着玉佩陷入沉思之时,厚重的门帘被掀开了,冷风乘虚灌入,激得长笙瞬间回神。

  进来的的是一个穿着姜黄色对襟夹袄的清秀少女,名叫迎冬,是白锦珈的贴身侍女。见到长笙大喇喇歪躺在炕床上,原本应该裹在身上的锦被此时已经被撇在一边,迎冬急忙上前拾起锦被盖在长笙身上,

  “姑娘还是快快盖上吧,如今这天儿就快入冬了,姑娘还在月子里,可万万不能着凉”

  长笙被摁回厚重的锦被之中,不一会儿便出了一层薄汗。

  迎冬从漆木食盒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放在暖炕的几案上。

  长笙瞧着这鸡汤,又是鸡汤……被强摁在炕上做月子的长笙这几天灌了一肚子寡淡无味的鸡汤,看看碗里漂浮的白嫩嫩的鸡肉,不禁眼角一抽,难道她天生与鸡汤犯冲?

  迎着这小丫头殷切的目光,长笙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于是端起碗,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幸好这鸡汤没放人参……

  放下碗,清了清嗓子,岔开迎冬的注意力,

  “对了,阿幸如何了?”

  阿幸便是她的便宜儿子,长笙想着这小家伙能碰到她捡回一条小命真是走运,还得她半颗五百年修为的元丹,这般的幸运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于是便给他取名“阿幸”。

  “昨儿个丁嬷嬷才带郎中去丁大娘家瞧了,说是阿幸已无大碍,也肯吃奶了,就是老哭,约莫是母子连心想姑娘罢”

  长笙想她和这便宜儿子的心可连不起来,想必那小崽子纯粹就是爱哭罢了。

  迎冬见长笙鸡汤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颇有些不赞同,便从几案上拿起汤碗,舀了一勺递到长笙嘴边,继续说道:“姑娘如今还在月子里,前儿个生阿幸时又遭了那般苦难,应是多补些才好。”

长笙艰难的吞咽下肚,又是一勺,咽下,又是一勺……

  迎冬丫头似乎也注意到长笙痛苦的表情,但动作不停,“姑娘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养好身子,等出了月子,便能去丁大娘家瞧瞧阿幸。”

  丁嬷嬷是白锦珈身边的管事嬷嬷,那天也正是这位丁嬷嬷率先找到了抱着孩子正不知所措游荡中的长笙——

  那日,长笙在安葬白锦珈后,纠结接下来该往何处去,瞧着怀里冻得哭声有些哼唧的小东西,决定先给这小崽子找块布包一包,免得浪费了她那半枚珍贵的元丹……同时长笙也知晓自己是不能以这副打扮大摇大摆地在人间行走的。

  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在林子边缘找到个小村子,很幸运地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摸到了一件粗糙宽大的麻布裙,又捞了块打满补丁的被单,团吧团吧往怀里一塞。

  正寻思着该如何给嗷嗷奶叫的小崽子找点吃食的时候,与正满世界找自家姑娘的丁嬷嬷碰个正着……

  丁嬷嬷和迎冬见到长笙怀里的小东西便知自家姑娘已经生产,一想到姑娘在被追杀的危险时刻艰难产子的情形,再看看如今这“母子”俩破破烂烂的狼狈模样,顿时悲从心头起,揽住还未搞清楚状况的长笙一顿抱头痛哭。

  白锦珈主仆几人在去城郊佛寺上香归来的途中遭遇几名蒙面刺客的追杀,在逃跑的途中三人失散,杀手是冲着白锦珈而来的,主仆走散后丁嬷嬷和迎冬反倒无事了,二人带着几个信任的仆从在密林附近搜寻。

  丁嬷嬷求天拜佛地感谢老天爷让自家姑娘母子均安,却不知那缕芳魂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密林之中……

  当长笙正准备带着理所当然地随丁嬷嬷回去时,丁嬷嬷却将小家伙抱走悄悄送去了自己姐姐家……

  长笙从丁嬷嬷的言辞间明白过来,自己长笙从丁嬷嬷的言辞间明白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个未婚少女,这小家伙是见不得光的。

  于原主为何未婚产子,孩子的父亲是谁……等众多八卦问题,长笙认为既然已经发生,她也懒得多费脑子去追问,以免被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说多错多。

  而丁嬷嬷和迎冬对于自家姑娘异样的沉默,只以为是遭遇如此劫难受了惊吓,倒也并未曾察觉不妥之处。

  ***

  长笙终于被喂完那让她有心理阴影的“毒鸡汤”,用丝帕擦擦嘴,对迎冬问道:“这月子还要坐多久,我何时才能出门?”

  她觉得自己窝在炕上都快发霉了,成为白锦珈已是既定的事实,既来之则安之,她目前能做的就是适应、扮演好这个身份角色。从她下山至今,不是在逃命就是在被迫坐月子,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一下山下的世界。

  安定下来以后,长笙极度渴望出门浪一浪,见识见识狐狸口中的花花世界。

  丁嬷嬷就在此时打帘进来,正巧听去了后半句,以为长笙是挂念阿幸,便开口宽慰:“姑娘当前最重要的养好身子,这女人坐月子是顶顶要紧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丁嬷嬷上前替长笙掖了掖被角,长笙好不容易偷偷外露放风的脚丫又被塞了回去。

  “况且就算姑娘再如何念着哥儿,也不能莽撞行事,等出了月子老奴打点一番再去,这样对姑娘和哥儿都好。”

  长笙有点心虚,其实她真没怎么挂念那小东西,她对阿幸的责任与其说是白锦珈临死托孤,不如说是被天雷威胁。知道小家伙如今吃好喝好,被伺候得比她还舒坦,便就此放宽了心。

  丁嬷嬷和她的姐姐曾经都是白锦珈外家的家生子,丁嬷嬷做了白锦珈生母虞氏陪嫁嬷嬷,随虞氏从北疆嫁到盛京,在白锦珈出生后便开始做白锦珈的管事嬷嬷。而她的姐姐则留在北疆,到外放的年纪时嫁人生子,一家人现今都在虞氏生前留在北疆的庄子上做事。

  ——这些都是长笙这些天对迎冬旁敲侧击再结合白锦珈玉坠中零零碎碎的记忆拼凑出来的信息。

阿幸便是在这丁大娘家养着,对外的身份是丁大娘刚出生的小孙子。

  见长笙沉默,丁嬷嬷心中充满疼惜,长叹一口气:“姑娘这是何苦,当初若姑娘能听老奴的劝,舍了这孩子,何必千里迢迢来这北疆,也就不会遭受此番劫难了,可如今……唉罢了……”

  ——说着那双精明的眼睛溢出了泪光。

  长笙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种未婚生子的戏码她活了五百年也只是在狐狸描述的话本子中听过,她完全没经验啊!

  丁嬷嬷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突然紧握住长笙的双手,目光直视长笙,眼里满是郑重:“姑娘要记住了,阿幸自落地之时起,便与姑娘再无关系,他只是老奴姐姐的幺孙,姑娘就算再如何念着哥儿,都不能让人察觉,这样既是为了姑娘,更是为了哥儿好!”

  长笙被唬了一跳,讷讷点头。

  迎冬站在一旁见气氛有些沉重凝滞,忙不迭将丁嬷嬷带进屋的银耳莲子羹递给长笙,岔开了话题,

  “对了姑娘,昨儿个侯府里使人带了信儿,大意是虞老夫人身子好转,催着姑娘回京过年呢。”

  当初白锦珈避走出京来北疆待产用的借口就是外祖母虞老夫人身子不适。

  来到北疆后,白锦珈倒也真的在意外祖母的身体,在其更前照顾了一阵,直到肚子渐渐显怀,怕引起怀疑和麻烦,这才借口染上风寒怕畔传染给才病愈的外祖母而搬到了母亲虞氏生前留在北疆的庄子上去养病了。

  整件事情经过精明老辣的丁嬷嬷一路安排筹谋,白锦珈有孕生子一事只有丁嬷嬷、迎冬几个心腹知晓。+V    zz-b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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