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史话·第二辑(402)下宫之役其二:赵氏孤儿传奇(中篇)

赵庄姬在宫中待产的事情屠岸贾尚不知情,但有两个人是知情的,一个是赵朔的朋友程婴,一个是赵氏门客公孙杵臼。程婴与赵朔素来交好,算是一起对天起誓过的生死之交,赵氏灭门案发生之后,程婴并没有履行誓言与赵朔同生共死,于是公孙杵臼就去责问他:“你为什么还不死?”

程婴就说道:“赵朔的妻子有孕在身,如果生出来的是男孩,我就亲自抚养他长大,好复兴赵氏;如果是个女孩儿,这说明天要亡赵氏,我生无可恋再去死也不迟。”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也是天随人愿,赵庄姬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赵武。但老天爷也是很蛮不讲理,在满足你的愿望的同时,还要给你出个难题。赵庄姬产子的消息被屠岸贾知道了,或许他早就从各种渠道知道了赵庄姬在公宫藏匿的消息,毕竟他在对赵氏发难的时候是要提前做一些工作的,赵庄姬怀有身孕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他。

下宫之役发生后,屠岸贾清点赵氏族人,就已经发现一个关键人物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天底下除了国君,恐怕还没有哪个人敢顶撞不可一世的屠岸贾来藏匿赵氏家人的。但赵庄姬毕竟是国君的姑姑,他也不好当场揭穿,只能暗地里在宫中安插眼线,监视赵庄姬的举动,好在赵庄姬生子之后在不伤及国君姑姑的情况下,除掉赵氏遗孤。

因此在赵庄姬生产的第一时间,屠岸贾就也不顾君臣有别,愣是带着部队闯入公宫,去搜查赵氏孤儿,晋景公以国君的威严也拦他不住。

《赵氏孤儿》剧照

赵庄姬自打逃入公宫以后,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每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她刚刚生子,情绪波动更是剧烈,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声音之后就想有人要来谋害她的孩子,便不顾身体的虚弱,爬起身来把孩子藏在裤裆里,并不住地祷告说:“等他们搜进来的时候,如果上天想要赵氏宗族灭绝,就让这个孩子哭出声来;若是想保全赵氏遗孤,就不要让他哭。”

这孩子也是听话,等屠岸贾带着人进来搜查的时候,他果然就憋着一声不吭。屠岸贾哪怕是再气焰嚣张,他也不敢把国君姑姑的裤子给扒了,搜查无果,只好悻悻地走了,赵氏孤儿算是躲过了一劫。

但屠岸贾也是有着丰富生活经验的人,在进了赵庄姬的房间之后光动动鼻子就知道她肯定刚生了孩子,只不过是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就暂时退了等确认消息之后再来。这个情况程婴也很明白,于是就对公孙杵臼说了:“屠岸贾搜查了一次没有找到,以后一定还会再去搜查,总得想个办法啊!”

公孙杵臼冷不丁地就问了一句:“让你去死和扶立遗孤之间,哪件事更难?”

程婴也是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他恍恍惚惚地就说道:“想死还不容易,可扶立遗孤的事儿就难多了。”

公孙杵臼于是就说道:“赵氏先君(赵朔)待你恩重,你就把这最难的担子挑起来吧,我去做那件容易的。”

程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公孙杵臼是想以自己的一死换取赵氏孤儿的安全,不禁悲从中来怅然叹息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两个人合计来合计去,似乎还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依照这条绝路来走。于是他们就依计将孩子偷偷带出宫来,并带了另外的一个婴儿,一同背入深山之中。

两个人偷赵氏孤儿出宫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屠岸贾的眼睛,这件事很快就被人告诉了屠岸贾,于是他就派人追赶二人,到了藏婴的山脚之下。这时程婴突然跑了出来,对追赶他们的将军说:“你们追的这么紧,我跑不动了,我认怂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赵氏孤儿的藏身地,但我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要给我千金。”

那些将军们立功心切,爽快地就答应了程婴的条件,当场就拉了一车的青铜给程婴,让他赶紧带他们找赵氏孤儿。

此时的公孙杵臼正在山中的一处院落里,为了防备屠岸贾的袭击,安排了自己的私属利用地形险要进行防御。但这些私属在屠岸贾的重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公孙杵臼的防御圈很快就被攻破了。

眼看着自己难逃一死,公孙杵臼只能对着程婴破口大骂:“程婴你这个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你忘了当年赵朔是怎么待你的了吗?当初下宫之难你不能随赵氏而死,还口口声声跟我说是为了保护赵氏孤儿,如今却为了区区小利出卖我,出卖了赵氏家族唯一的血脉!你若还有良知,就剖开你的心看看,你这样做能对得起谁?”

程婴也不甘示弱,就跟公孙杵臼斗起了嘴,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围攻的那些将军们很不耐烦。一般做反派的人都比较话多,也不分时间场合只管叨逼叨逼说个没完,最后往往会被身披主角光环的英雄反戈一击。但这些将军们虽然是反派,却并不话唠,也不管他们怎么对骂,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公孙杵臼摁在了地上。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公孙杵臼还嘴硬,一个劲地喊着:“苍天啊!赵氏孤儿究竟有什么罪啊?我愿替赵氏孤儿去死,只求你们留他一条生路吧!”反派的将军们还是一言不发,直接就把公孙杵臼和他怀里的婴儿一起杀掉,然后就带着婴儿的尸体回去复命了。

公孙杵臼死后,程婴并没有跟着大军一起回去,而是带着自己骗来的一车青铜继续往深山里去了。公孙杵臼的死,实际上就是程婴和他合演的一出戏,死掉的婴儿并不是赵氏孤儿,而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讨来的孩子,真正的赵氏孤儿还在深山里懵懵懂懂地活着。

屠岸贾却以为赵氏孤儿已经死了,从此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却没想到,真正的赵氏孤儿却在他所不知道的深山里,由程婴抚养成人,并最终在十五年后展开了对自己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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