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茂、马文彰、李志、荆洪文白天只能藏在崖洞里,等到夜深人静才敢爬出洞口就着泉水啃上几口干馒头,熬到四天,既使尽量节省,逃跑时带来的食物还是显得过少,能吃得的东西搜腾得全都吃光了,连馍馍渣子都舔得干干净净,到了第六天黑,已断粮两天的四个人躺在洞里饿得发慌,只能不停地往肚子里灌泉水,一翻身肚囊里咣当咣当水响,酸水直往上翻,胃里抓挖得难受。李志嚷嚷着再熬不下去了,就是叫抓了也要出去找口热饭吃,荆洪文也应合着要跟着去,马文彰用目光征询李德茂的意思,李德茂也饿的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便说:“马班长,我和你到我兄弟家去试探一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东西回来,你们两位大哥先在这里等着。”
马文彰叮嘱李志、荆洪文两人千万不要乱跑,吃的弄上弄不上,都会回来给弟兄们一个交待,说完便和李德茂借着月光摸向李其茂家的庄子。
两人不敢走大路,从水渠树沟,庄稼地埂子上溜到李其茂家的后门上,李德茂小心地试着敲了两下门板,狗听到了动静,在后院不停地喷着绳狂叫。李德茂的内心十分复杂,他既希望狗叫能唤来主人,但狗每叫一声李其茂的心都像被针戳了一下,紧张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凉爽的秋夜里满脸竟渗出了汗珠。
不停的狗叫声,终于引出了屋里的主人,李其茂、罗利花夫妻一人提着一根红柳棒到后院来察看动静,李德茂又敲了几下门板,李其茂夫妻意识到是有人敲门,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罗利花折回了房中,李其茂喝住了狂吠的两只大黄狗,推开了一扇门板,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李德茂,这与他们夫妻猜想的一致,见兄弟没有拒绝的意思,李德茂小声把藏在树后的马文彰唤了出来。
李其茂伸出头在门外张望了番,确信没有其他的人,把两人放进门,赶忙播上门栓,拉到马棚阴暗处说:“你们的胆子也真大,也算你们的运气好,你们逃走的当天,马有布就带着人搜到了我家,说我们藏了你们,找不到你们就要抓我顶数,幸好你嫂子让我躲到了罗家沙窝才躲过祸害。他们折腾了一夜,马有布扬言抓到你们要剥了你们的皮,幸好你们没叫抓住,二天马家队伍就撤了,把抓你们的事托付给了乡公所,乡公所的人转了几天,也来过我家里,人倒熟络,看来也不是很上心,你们先躲着,我打听着,过了风声,再说吧。”
说话的当儿罗利花提着一包袱东西,到了后院说:“屋里有老人娃娃,就不请你们进去了,我装了些吃的,你们先凑合些,罗家沙窝我们有几亩地,每天下午我们乘务活带些吃的放在窝棚里,天黑了你们去拿。”
李德茂、马文彰感激地手直抖,眼睛里噙着泪水不知说什么好。马文彰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把银元,硬要塞给李其茂,李其茂那里肯收。罗利花说:“兄弟,哪能收你们的活命钱,谁还没有个七灾八难,又都是乡当,自家兄弟,只是你们小心,不要把我们牵扯进去。”
马文彰只能把钱收回兜里,接了包袱和李德茂退出后院门,一路顺着渠沟地埂往下西头沟去。
李志、荆洪文早已经在洞口的石梁上点着脚尖等候了。马文彰把包袱打开,里面四个锅盔,一包咸菜,一包切好的卤猪肉,四双筷子。
马文彰看着食物对其他人说:“弟兄们,可要记住了,李家大哥大嫂的这救命大恩情啊!你看想得多周全,连筷子都给拿上了。”
四人每人一个大锅盔,肉菜同享,四个人围着包袱一阵狼吞虎咽,噎得喉咙里咯咯直叫,多年后李德茂给他的子女说起这顿饭,都认定是自己一生吃得最香的一顿。
接下来一个多月四个人不停地在西头沟,红柳湾,山水沟,罗家沙窝,庙湾昼伏夜出不断地挨藏身的地方。
李其茂除了给几人送饭,还四处打听马家队伍的去处,到了农历十月初十,双十节,李其茂请乡公所的所长到家里吃饭,闲聊到近期南山剿匪的事,所长透露马家队伍撤了,中央军要到了敦煌来接防。李其茂送走所长,当晚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德茂,于是李德茂四人就住进了罗家沙窝的窝棚里,白天也敢出来走一走了,看到风头已过,没有人再过问他们的事,便分开了,各自找人家去打长短工,四人也就在阳关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