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年初三,一大家子去爷爷坟墓拜拜。这是第一次这么多人,平常祭祀、扫墓都是父母和叔伯几个从城市赶回来操办。
将近二十年没有爬上这个山头了。
十四岁之前,我家以种植食用菌和芦柑为生,堆料草、大棚杀虫打药、上山翻土剪枝、采摘打包……大人忙不完的体力活,兵家儿早识刀枪,孩童也能帮衬很多。
小时候最怕放假,周末和寒暑假都怕。假期一天上山好多趟,不过那时候是带着怨气上山。奶奶在家煮好饭菜,担着扁担摇摇晃晃上山,一头饭菜,一头汤,我记得那时候最经常煮的是香菇封肉和紫菜蛋汤。十四岁那年奶奶去世后,轮到我煮饭,其实我煮的不好,但是没人选,只能我上。母亲带着临时工在山上,每天争分夺秒采摘,盘算着少一天工钱。
我力气不够,胆子又小。上山那条路不好走,只有三四十公分宽,红泥巴路,蜿蜒曲折,十分陡峭。一个人担饭菜上山,因力气不够大,如履薄冰,生怕把饭菜撒了,同时也害怕上山拐角处有村里的傻子躲半路吓人。
每次到芦柑林旁的小木屋,我都会大大吁一口气,一来终于顺利完成父母交代的任务,二来为自己又一次独立上山感到自豪。
通常来说,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我不一样,我到现在三十好几的人了,胆子还是小。
今天如果一个人上山,我更加不敢。村子偏僻,山林杂草丛生,一片山林,上个坡转个弯都是坟墓。我生性胆小敏感,除了自我幻想随时有牛羊虫蛇出来,还自我联想村子里发生过的各种封建迷信现象。
爷爷的坟墓就在芦柑林后方,每次劳作休息,父亲会去坟旁坐坐,啥也不说,啥也没做。休息够了,又到芦柑林忙活。
爷爷去世那年我4岁,哥哥6岁。关于爷爷的记忆,能够拼凑起来的并不多。爷爷是乡村代课老师,在当时算是比较有文化的,话不多,为人温和谦逊,能写一手好看的毛笔字。
每次想起爷爷,深刻又模糊的一个画面是:爷爷肩上背着我,一脸慈祥地村里晃悠,逢人就是微笑。鲜活的记忆里,深刻的是爷爷佝偻有劲的后背,模糊的也是来不及依偎和贴靠的后背,还有,还有那一顶加绒帽子。
后来爷爷染肺病,长期卧床,他不再背我,我倒是经常在他床边爬来爬去,和他待着,他身体虚弱,还不省点力气,经常喊我注意出房门前的天台,天台没有围栏杆,危险。
家里人都知道爷爷偏心,过于疼爱于我。后来哥哥离开后,这份“偏心”背后的缘由也有了不正式但又环环对位的解释。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劫和运也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了。
少年时代,我带着对爷爷的尊敬和心愿前行。年少时不会表达,不敢表达,一切闷在心里。
多年以后的现在,我仍旧多愁善感,心思细腻且敏感,好在我不断学习修行,表达和转化能力也在加强,幸福力不断提高。
爷爷虽离开多年,但他似乎永远活在我心里,慈祥温和。
今天站在坟前,我哽咽了。我把这些年自己跌跌撞撞的成长和收获分享给爷爷,特别自豪地告诉他,我也和他一样,成为一名人民教师。
儿子和女儿,还有先生,还有父亲母亲,弟弟,一家人相对完整地站在坟前,那一刻,健康和平安,最朴素的愿望,写在无声的空气里。
下山很快,也不累,我和孩子捡了很多干了掉在地上的松果,还空手拾了小时候点火用的蕨类。蕨根晚上烤火就可以用,而松果我想带回去石狮家里,洗干净,再风干,可以放很久,当成一份纪念。
春节暖心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