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一时意气,或许是满心伤痕,叶北游就那么飘然出京。
他是整个南阳史上最年轻的王爷,并且是权位最极的王爷,位衔一字并肩王。他也是史上当王爷最短的王爷,封王的第二日就废除出京。尽管偌大的南阳皇室没有传出如何风声,寂静的可怕。但被盖有皇印的封条封闭的逍遥王府又如实证明着。
这个京都风起云涌,但愈是位极权贵者,愈不发声,整个朝堂都知道天子有着怎么的怒火,谁都知道那个刚刚及冠的年轻王爷对这个京都的不辞而别是意味着怎么的无礼。
“有礼非拘于礼,无礼多拘于礼,皆是妄言啊。”在众人沉默时,仅有一位深居太学的前朝大儒微微一叹。
“红花儿,白娘酒,小老头儿我道上走。沧州路,天涯远,老头我驱马看春秋。”沧州道途径自古天险的巴蜀。尚有前代剑仙诗人感概“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自南阳国立数百年,代代修缮,仍难以通行。出入多是由土生土长的当地人驱赶马车。而这哼歌的小老头就是此中一人。
老头少年,红尘古道。少年仍是那少年,老头已非那老头。有些年头的车厢里空无一人,老头少年都坐在车厢前的车架上,驱马与延延蜀道。
“公子正值这般大好年纪,怎跟我老儿般哭丧着脸,莫非也如我成天细数着一文两文的得失不成?”驱车老儿见叶北游一路上无神不语,气氛沉闷,打趣道。
“前辈不懂。”叶北游倒也回了一句。
“喝,你这小子,好生气我老人家,你说说我老人家有啥不懂的。”老头儿闻言显得有些生气,吹胡子瞪眼的。
“就冲你这声前辈,老头今天就不得不教教你,什么叫半生走南闯北不虚度?”老头儿坐着马车生意半生,倒也实诚,蜀道路难,行客极少,倒也路费需个几百贯,换别处都可以赶车数月。不过蜀道这地过客极少,路途危险,山险是其一,人险是其二。蜀地山险,自然有土匪画地为王。不过缘其客少,土匪也是极少。
“看你小子这身打扮,约莫也是官家之后,去蜀地做官的吧?”老头老神在在,做手扶须状。
“想来也是落魄世家,不然哪能在这偏远之地做个小官。”
叶北游闻言翻了翻眼,“前辈看走眼了吧,我只是途径蜀地,未曾久留。”
老头闻言有些尴尬,脸色一红,“额,怎么和老人家说话的,我,我还没说完呢。我料想你小小年纪,也不会在意什么失意得意。如此作态,无非为情所伤而已。”
老头见叶北游不语,哈哈一笑,轻轻拍了他肩膀,从马车上摸出一袋酒,“来两口。”
见叶北游神色为难,大手一挥,拿过来自己先喝了一口,又递给叶北游,“没喝过吧?”
“男儿失意当放酒。小子,喝吧。”
“咳…咳…”叶北游灌了一口,又灌一口。
“你小子第一次喝酒就能喝到我蜀地特有的黄浊酒,当时人生一大幸啊。”
“咳…”叶北游仰头又灌了一口。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小子不痛快。老头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想当年啊,我在我们那村子也是年少俊朗,力大无比,每次外出打猎总能打到最多的山兽。那村头的翠花姑娘也是对我青睐有加。”
老头接过酒袋,小酌一口,继续道,“可是那时我意气风发,总想趁着大好年华出去看看,也就不顾翠花的挽留。”
老头深饮一口,似乎心到痛处。
“十年啊,我跟她说等我十年,我一定回来娶她。
十年之后又十年,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都如人所料。当我回来时,青丝换白发,红粉成骷髅。她傻啊,等了十年又十年,一个女人没个依靠哪能在这世道活下去。我回来时,就在村口的坟头给她倒了一碗酒。”
“就是这黄浊酒。”老头在笑,心却哭泣。
“前辈,我们喝一口!”
快腐朽的老头在这天险蜀道上出蜀进蜀。因为愧疚,所以远离;因为悔恨,所以靠近。驾车来来去去风餐露宿,可及得上半点心头的不平?或许没有更好的东西比这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的马车更能寄托了。
有俩马车,在经过一个小村庄时,总会在村头酒肆停下。
“小二来壶酒!”
“好嘞,要啥酒。”
“地道的黄浊酒。”
买酒的老头无人识!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