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超火的虐心小说_小雏菊

我从小就在所谓资优班长大,不但资优,还是舞蹈班,班上三十位女同学全是经由智力、舞蹈能力,从三百多位征选人中挑选而出。

国小六年,就那样和其它二十九位女同学一起长大,在我的生活圈,除了爸爸和老师,我没有很大机会去接触到男性;在我的国小生涯,男生是外来者。

国中,我放弃了舞蹈班,我上了普通的男女混合班。那种情形,很像乡下女孩第一次到了城市…那么样的新奇,那么样的好奇。第一次听到脏话,是在电视上。第一次看见有人说,是在国中的班上。我只是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后来班上的同学爱叫我「小雏菊」,因为我什么都不懂。不懂帮派,不懂规矩,不懂男女…我像一朵刚开的花儿,还不懂黑白,只觉得世界很稀奇。

小雏菊,代表着无邪,天真…

小雏菊一直跟着我,直到国二下学期那天…

***

下过雨的街,昏暗潮湿。冬天的傍晚,七点多,天已经暗了下来,特别是下过雨,一切是那么黑暗、邪恶…在街灯照不到的小巷里,五六个人马围成一个圈,圈住了一个人,像匹困兽,他没有挣扎,只是淡淡不语。每个人的手上握着棒球棒,为首的带头人吐了一口槟榔。「真是不幸!你他妈的再跩啊,活的不耐烦,跑到我大仁来抢地盘?」槟榔汁红红腻腻的滴到困兽的鞋上,他眉头一皱。「你他妈的耍酷?别以为妞多就跩,怎么?槟榔汁嫌脏?」话一说完,又是一口,这一次不偏不倚吐上了他的脸。他用一种极慢的速度抹掉了红色的液体,双眼爆出杀机,猛然一拳挥像吐槟榔的人,只听见骨头断掉的声音夹杂惨叫声,红色由他的嘴里流出,只是这次不是槟榔,是血。

「老大!」

老大!」跟随的小搂搂看见大哥倒下,纷纷抽出家伙大吼「真是不幸!砍死他!」棒球棒纷纷的落下,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拳头很硬;却硬不过木制棒球棒,他一拳又解决了一个人,还来不及闪躲,其它四只纷纷从他的头、手、腰、背重重的落下。这一仗,他是输了。

***

补习,是我很讨厌做的事,只是补习,却都是国中生要做的事。今天,还是一样补习,从补习班回来,我却看到了并不是每一天都会发生的事情。群殴!天!这种只听同学说过的事情,我还没有亲眼目睹过。我蹑手蹑脚的往巷子里里头看,除了乒乒乓乓的殴打声,我还可以见粗俗的叫骂声。很快的,我分辨出被打的其实只有一个,其它根本就是打人。不满的情绪很快在我心里出现,我拿出童军课的哨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大声的叫了出来

「警察来了!」

然后,我使出全力用力的吹着哨子。也许是奏效了,打斗声变小了,我听见有人不满的咒骂声和踏着水的跑步声,过了一会儿,暗巷里不再传出声音,我再一次探头看。没人了。一步一步的走进暗巷,除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也许都跑了,就当我想离开时,一声呻吟声引起我的注意,顺着声音走过去,我到抽一口气,我看到了人…面目几乎全非的人。这辈子,我不会忘记那呻吟声。

如果,我没有走过去;或许如果他不出声…

如果、那么多的如果…却还是改变不了事实。

我走向那个人,可以说,我救了他。而他呢?他亲手摘掉了我身上的小雏菊…

***

教室外面挤了很多人,丫川、小温和班上一些所谓混混,都一脸哈巴狗像的站在门外。「他们在真是不幸嘛?」我边发作业,边问小宣。「高年级的成哥出院了,说要来我们班谢人。」小宣也很好奇的往窗口挤。「谁是成哥?」「高中部的带头啊!大哥耶!」我没有什么兴趣,下一节国文考试,我得温习。看着班上一半同学都挤到走廊去,我翻了白眼,低头看着我的参考书。教室外面的吵杂声突然静了下来,我不禁也奇怪的抬头。只见门口站了一个穿高年级制服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看得出来他的脸还有点淤清,手上也还掉着石膏。这么别脚的角色也能当大哥?我有点不屑…直到他笔直的朝我走过来,我才惊叫出声「是你!」他是我三个月前救的人!被打的鼻子眼睛皱在一起的丑八怪!怎么…怎么今天看起来有点帅?!「小雏菊!我欠妳一条命。」说完,他抓下脖子上的项链,用残废的手霸道的挂上了我的脖子。我还来不及反应,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高年级的教官救火冒三丈的冲进了教室「李华成!我警告你,再到国中部,我就让你高一再被处分!」「教官,我是在报恩,您不是教我要知恩图报?」

他轻蔑的一笑,看了我一眼后,接着就像皇帝一样的被一群人围着走出了教室。等他消失在走廊,班上的人才全部像发了疯一样围着我…

「小雏菊!妳救了老大!」

「小雏菊!妳和大哥怎么认识的。」

「小雏菊!看不出来喔,店店吃三碗公喔!」

左一句小雏菊,右一句小雏菊。

我被叫的头都昏了,除了挂在脖子上的银链,我的视线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

我并没有忘记李华成,但是他也没有再找过我。班上,依然用一种尊敬的眼光看我。甚至有人开始叫我「雏菊姊」。又过了三个月,国中二年级似乎就要结束了。暑假来临那天,就在我大出校门那一剎那,一群人围住我。我不禁一楞,什么时候我也变的被围殴的对象?只见带头的人说「小雏菊,老大要见妳。」制服上明明绣着我的名字,奈何这批瞎子只会小雏菊、小雏菊的叫。

「你老大是谁?」

「成哥!五福的带头!」他很骄傲的说着。

「没兴趣。」我一时忘了成哥是谁。

或许,我应该早就把他忘记。

「小雏菊。」淡淡的声音传来,围住我的人很外的让开一条路,看到来者何人时,我不禁睁大眼

「是你!」

「是我!」他脸上有嘲谑的笑容「我载妳回去。」我应该说不的,真的,我应该的。可是我并没有,我上了他的后座,让他载着我回家。人是回到家了,心呢?心,被他载往和家反方向的另一个方向去...

***

我从小雏菊、变成雏菊姊,再来晋升为「嫂子」、「大嫂」。我很怀疑的看着那些高二、高三的学生,怎么会对着我这又瘦又矮的小罗卜头嫂子来嫂子去。尤其当这些人不是叼着烟,就是满嘴脏话。后来,我终于迟钝的了解,我的「男人」是谁。

李华成。

我不懂,只知道,他不过暑假过后,每天会骑着那台拆了消音器,装上音响,多加跟喷气管的机车来载我上下课,怎么突然我会变成他的马子。也许这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我却得瞒着父母进行。我能了解,在他们心目中,李成华是个不良少年。

他国中被处分,却神奇的考上高中。高一被处分一次,又神奇的升上高二。算一算,他今年十八,却还在高二的阶段。我呢?那年,不过也才十四,不过是个国二生。在父母眼中,他是个坏小孩、欺骗少女的大坏蛋。在师长眼中,他是个头疼的留级学生,三天小过、五天大过。只是,他却都有办法坳过去,到今年高二还没被踢出学校大门。在兄弟眼中,他是大哥,铁睁睁的汉子,他是势力的代表。在女生眼中,他是白马王子。而在我眼中呢?他不过是个偶尔会说脏话的调皮大孩子、大哥哥。我讨厌烟味,在我前面他不会抽烟;我讨厌脏话,他会尽量少讲;我讨厌翘课,他再怎么痛苦都会风尘仆仆的载我上课,然后「睡」死在他班上。我喜欢的,他会去做,我不喜欢的,他尽量不做,除了一样。他怎么也不叫我名字,也是小雏菊、小雏菊的叫。除了这点,他让我没什么可以挑剔。

***

「蝎雏~菊~」

听到这种恶心巴拉的叫法,就算不回头,我也能知道后头的人一定是李成华的最佳帮手--欧景易。

只有他,不会嫂子来嫂子去,可是却会把「小雏菊」三个字叫的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欧景易染了一头金发,也不管教官一天到晚要剃他头,他一脸笑嬉嬉,一点也不察觉自己再有一个小过就会被踢出学校的危险。

「欧学长,请你不要那样叫我。」我放下扫把,冷冷的跟他说。

「蝎雏~菊~,人家我替老大带话来嘛~」

「欧学长,有话快说,说完请滚。」

「哎哟~人家是替老大带话来嘛~成哥要妳下课后在北侧门等他。」

我可以感觉班上同学又竖起耳朵

「收到,请滚!」给他个白眼,我转身进教室,还可以听见他嘀咕「老大什么女人不要,偏要这营养不良的小辣椒。」下了课,我走到北侧门,李华成从墙上翻下来,嘻皮笑脸的摸着我的短发,把我拉进怀里。

「真是不幸嘛?」

「陪我去吃饭。」他带着那戏谑的笑,勾着我的短发。

「妈妈会骂。」我摇摇头,像往常一样拒绝。

「今天是我生日。」

「爸爸会骂。」他今年几岁?这是我第一个问题。

「我去跟他们说。」说完,他真的拉起我要上机车。

「你疯了!」我拉住他的衣角,不茍同的摇摇头。

至少我知道,父母如果看到李华成,家里一定会闹革命。

「陪我去吃饭。」有时候,他的脾气硬的像只牛。

r/> 「我回去问问看。」说完,我跨上他的机车,他满意的发动了车子,离开学校。

***

我说了谎,十四年来,我第一次说谎。我告诉爸妈,「我要和朋友去逛街。」

「和谁?」

「班上的女同学。」

「可以,不过要早点回来。」

「好。」

我不懂为什么我要骗人,我并不觉得和李华成出去事多大的罪恶,可是浅意识里,就是不敢说实话。换下制服,我穿了便服,出了门。李华成在路口等我,他很少接近我家附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自己不是这区的人,不想给我惹麻烦。上了他的车,我听见后头一阵阵的机车上追上来,回头一看,是欧景易他们,十几台机车,就这样跟在我屁股后面。他们比李华成停的远,至少隔了两条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世界的人…

我没到过寿山,不过现在看起来,高雄的确很美。我可以看见很多灯,很多大厦。风很大,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被吹散了,但是我却觉得恨快乐,因为第一次,我和朋友出游。李华成没说话的走到我身边,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要回去了吗?」他说话中有酒味,欧景易他们带了一堆啤酒,我想李华成也喝了几口。

我摇摇头,「再多看一下下。」

他笑了,眼中带的温柔「好,等一下。」

我总觉得他抱着我的时候,不像大哥哥。至少,和我表哥抱我的感觉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说不上来。

「大嫂,大哥生日,你送什么啊?」远远的,小虎打着酒嗝大声的问着。

「献吻、献吻!」然后痞子林开始帮腔。

「献身、献身!」欧景易不只死活的添油加醋。

「他们很吵!」我把头贴上李华成的胸口,闷闷的说着。

「来!」牵着我,越过栏杆,抱着我滑下一个小山坡,站在一块平地上面。

「小雏菊,坐下。」他一屁股躺下,拍拍身边的空位。

「叫我的名字。」我嘟着嘴,却也顺然的坐到他身边。

「小雏菊。」他带着戏谑的口气,低低的叫了一声。

叫我名字!为什么都不叫我名字。」

「小雏菊,我要妳永远都是小雏菊,永远都是那么纯洁可爱…」他低低的说着,不知道是对我说,还是对自己。

「算了!」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原因。

「生气?」他翻起身子,捱进我身边。

「没有!」才怪。

「今天我生日,妳不准生气。」大手摸上我的脸,他霸道又带着笑意的说着。

「还有,妳还没送我生日礼物。」

「我可以在身上扎个蝴蝶结,把自己送给你。」这句话,只是单纯的好玩,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没有!不过,我想李华成绝不是这样想。

「是吗?」我没有蝴蝶结,所以我只好摇摇头。想一想,他生日不送他礼物真的是不好。我身上也没有任何能当礼物的东西,考虑的半天,我才说「闭眼睛」。他顺然的闭上眼睛。我一弯身,轻轻的再他脸颊上送了一吻。就像亲我爸一样,纯粹撒娇。我想,他对我的态度,不会比我爸差到哪里去,是值得一吻的。

李华成猛然睁开眼睛,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反手一抓,把我抓进怀里,我还来不及抗议他弄脏我的衣服。他弯下头,贴上的我的唇。我只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全身像触电,随着他像雨般滴滴点点的戏弄着我的嘴。开口想喊,他的舌尖溜进了我的口,缠耍着我的舌,久久不放。甜甜的、嫩嫩的,感觉很好,我不想离开,却又因为没有氧气而双颊通红。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放开我,用他那双黑不见底的双眸看着,手指拂过我的唇,沉沉的说:「小雏菊,妳是我的,懂不懂?」

不懂。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他又贴上我的唇,再一次,我无力抵抗,只任由自己和他的双唇吻着,戏着,喘息着。我终于知道,李华成和我爸、我表哥不一样。因为,他们不会这样吻我。

***

国三的联考压力很大,我却没有什么心思读书。欧景易则是一天到晚抢着我的考卷,然后大肆的嘲笑一翻,总是笑到李华成出现后,他才很努力的去止住笑意。我发现我功课一直在掉,从全班前三名掉到十名。这次月考,我掉到第十五名。我并不介意,反正,第几名都一样,高中上的去就好。紧张的是我的老师,一天到晚喊着要去我家做家庭访问。令一个替我紧张的,很好笑,居然是自己自身难保的李华成。

「怎么又考这样?」他抓起我的考卷,不满的说着。

「不然妳教我!」

「你知道我不会。」他把考卷塞给我,无所谓的说着。

「那就不要念我,我被我爸念的烦死了!」

「我不是妳爸!」

「我知道。」又来了,我翻了翻白眼,他又不管这里是学校 公共花圃的光天化日之下吻住我,直到训导主任气急败坏的从三楼丢了板擦下来。

「李、华、成,你给我滚回高中部!」

他轻易的闪过板擦,一手护住我,一手往楼上比了个中指。

「我回去了,好好读书。」他放开我,手插着口袋准备回去他的教室。

「你呢?」我扬眉,反问他。

「我不念了,等这学期结束,我就休学。」等到他背影消失,我才回过神。不念了?为什么?他不念完高中,爸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他不念完高中怎么上大学?怎么找工作?突然间,我觉得李华成离我的距离,又更远了一些…

放学的时候,两三台机车闯进了校园,听到的却是很让我惊讶的叫骂声:「给我叫小雏菊那个贱人出来。」叫嚣的是三信的女高中生,烫着短发,一脸浓妆的叫着。我的教室离玄关很进,坐在教室里就可以听到那叫骂声。我起身子,正想出去问她有何贵事,身边的花车轮拉住我,对我摇摇头。他是李华成下面的一个混混,平常对我也不错。

「嫂子,别出去。」他一手拦住我,一手伸进书包抄家伙,还顺便跟小胖打了个眼神。

「为什么?」这里是学校,难不成她能吃了我?而且,我也没得罪她。

「等成哥来。」

「不要。」我甩开他的手,大步的走出去。

「妳是小雏菊?」两三个女的把我围住,一脸凶神恶煞。

「妳这贱人!」说完,她火辣辣的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痛的咪起眼睛,我不懂她会什么打我。

我根本没见过她。正想询问,打我的女生又气愤的说:「妳他妈的犯贱,连我沉雅蓉的男人也敢抢?!」

说完,她一手抓起我的短发,大力一押,把我摔在地上。

沉雅蓉?我更确定我没听过这名字。我也不懂,我什么时候抢了她的男人。

我一转身,又爬起身来,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动手动脚:「妳干嘛?」

「干嘛?刮花妳这张贱脸!」她手一伸,

五只长长的指甲往我脸上刮下来,我急忙一闪身,却还是慢了一步。

左脸颊一热,血滴到了地上。

我看着地上的血,一个火大反手给她一个巴掌,只听到她惨叫一声,居然跌倒在地上。我楞楞的看着她脸上铜板儿大的伤口,不之所以。

仔细的看我的手,才发现,李华成给我的戒指居然在滴血。天!怎么会这样!才一眨眼,其中一个女的扶起沉雅蓉,其它三个抓住我的手,另一个又火辣的给了我一巴掌。这一掌,打得更重,我一个浪呛差点又跌倒。只听到远远有人大喊「小雏菊!」我转头一看,李华成迈着大步冲了过来,后头跟着是欧景易、王中凯和一堆平常混在李华成旁边的人,只是现在他们的脸上没了笑容,罩上了一层寒冰。他扶助了我浪呛的身子,摸上我的脸问:「有没有怎样?」其它的人,却把那几个女的围了起来。

「没有,你去看看沉雅蓉,她伤的很重,我不小心打伤她了。」

想到她脸上的伤,我不禁掉下眼泪。我真的不故意打伤她的,是她自己先动手‥

「妳这傻瓜!」他抱住我,吻掉我脸上的泪和血,

回头冷冷的对欧景易说:「手,我要她的手。」

这句话我不是很懂,可是我隐隐约约可以了解里面的意思,我急忙抓住李华成:「你要她的手干嘛?」

「妳别管。」他撕开一节衣服,替我抹去脸上的血。

我挣扎着「不要,李华成,我不要你伤害她,让她回去好不好,拜托!」也许是我的话引起欧景易他们的注意,他们居然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看我。

李华成看了我一眼,才转头过去:「沉雅蓉,妳记住,小雏菊是我的人,下次要是敢再伤了她,我就要妳的命。」

「听到没?滚!」欧景易勉强的让开一条路,让沉雅蓉他们一群人癫癫颇颇的离开。看着李华成没感情的脸,我发现,他变的不像我以前认识的李华成了…

***

「女儿,过来。」我一踏进门,老爸就坐在沙发上叫着我。

「干嘛?」我低着头,试图遮去脸上的红肿,心里暗叫不妙。

「学校打电话来,说妳和人打架!」

「我没有!」

「妳最近是不是和一个混混走的很近?」

「他不是混混!」我被他不屑的口气惹火,大声的吼回去。

「我告诉妳,别以为妳现在已经国三了我就不管妳。从今天开始,妳不准出门,上下学我载妳去。妳离那混混远一点!不准再跟他见面,知不知道?」老爸站起来,一脸严肃的说着。

「你没有权利管我!」我大声的顶回去。

「妳‥妳这浑帐!」啪一声,他给了我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打我。

我楞在那边,难道我今天被打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连爸也打我?!

我掉下眼泪,对着他还有从刚厨房走出来的妈大吼:「我讨厌你们!讨厌讨厌讨厌!」

说完,我冲上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痛哭失声。李华成,李华成,我好想你!你在哪?李华成!

那一晚,我终于知道李华成是谁。他是我爱上的一个男人,不能爱,却爱上的人。

***

我被禁足了。除了学校,我哪里也不能去。李华成好象也知道我家的事,他没有来找我,只托欧景易有空弯到国中部来看看我。我也不能去找他,因为爸妈托老师,下课不让我去任何地方。就这样过了三个礼拜,我只觉得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死了一样,灵魂像被抽去一般。剩下的不过是我的躯壳。我哭、我闹,在家里拼命的杂东西,摔东西,我父母却丝毫不动心,只是把我看得更严,更寸步不离。后来,我干脆把自己反锁在家里。我不去上学,也不出门。整天闷在暗黑的房间里,流眼泪。眼泪流干了,就只剩喘息,我发现,我根本已经快死了。快被思念折磨死了。就这样,睡醒哭,哭醒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

那天晚上,我突然坐起身来。走到桌前,看着日历。我笑了,一个多月来我笑了,因为我发现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十五岁的生日。一股想见李华成的感觉满然窜起,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控制了,我整理好自己。在凌晨一点的时候,逃出了家门。我真笨,一个月来就只知道哭,完全没想到要逃。招了辆出租车,我前往一家李华成曾经带我去过的刺青店。

***

踏出了刺青店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毫无头绪的在街上走着。我想见他,却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我发现关于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两台呼消而过得机车在我身边停住,车上的人走下来:「妹妹~要不要去玩?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今晚飚车的地点在哪?」

他一楞,又露出痞子笑容:「中正路啊,刚开始没多久,要不要去?我载妳去!」

「好!」我二话不说的跨上他的车,我知道,李华成一定在哪里。

伦哥,就是载我的人,其实人不错,他边骑车边问:「妳要去找谁?没人载的话,就让我载吧。」

我知道他们轧车的时候习惯载个女生在后头炫耀。

「今晚很多人吗?」

「很多啊!火龙车队跟青虎车队今晚联起来飙,一两百台有吧!妳找的人是哪队的?」

我不知道李华成是在哪一队,我没听他说过。只好摇摇头。

很快的到的中正路,伦哥看了一眼手表:「应该再五分钟车队就会到了,妳路边站点,免的被辗死!」

他点根烟说着「妳脸色怎么那么不好?不会快挂点了吧?」

我没有注意他的话,只是眼睛盯着前方看,果然不久,一堆迷迷蒙蒙的车灯在远方出现,接着是渐渐传来的车声。才一眨眼,几十台车子就呼啸而过。那么多,我去哪找他?一咬牙,我冲到路中间,想看清楚的看每台车子。伦哥大叫一声想把我拉回来,已经来不及。我听见叫骂声,煞车声,还有撞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只是张大眼睛想看李华成在哪里,可是我却看不到,除了车灯我什么都看不到。突然一台车子急速煞车在我前面,车身一斜,压着地面笔直的像我冲过来,在离我一公尺的地方硬生生的停祝

只见滚了两圈的骑士站了起来,摔掉手上的安全帽,气冲冲的像我走过来:「干!妳找死啊?他妈的挡在那做啥?……小雏菊?等我闭起眼睛准备接收他那怒气冲天的一拳,他突然叫出我的名字。我睁眼一看,居然是欧景易,他摔的鼻青脸肿,一只手正流着血,我颤抖的说:「对‥对不起…」脚一软,我跌坐了下去。欧景易连忙冲过来扶住我,一边大叫:「call成哥,叫他掉头,快快快!说嫂子在这!」

他这一吼,旁边几打转的机车都停下来,后面来势汹汹的机车群也都停了下来,把中正路当成停车场。一下子,几百台机车停的停,转圈的转圈

「他‥他们怎么都停了?」欧景易扶着我坐在柏油路上

「废话,一半车队是老大的,大家不停下来看大嫂不然要干嘛?」

他…他在哪?」我头昏目眩的问着,这几天的哭泣与流泪,把我全部的体力都榨干了。

「老大的车子早飙到前面不知到哪里了,喂!小雏菊,妳可别嗝屁!妳死了,老大会把我们全砍了做陪葬的!」他紧张的说着。

我闭上眼睛,只觉得好累。想到李华成就要来了,又勉强打开眼睛。安静的路上,突然又传出呼啸的车声,接下来一群人吵杂的说:「成哥来了!」

李华成来了!

我看那台像失控的机车差点撞了过来,在机车还没有完全停下来的时候,车上的人跳了下来,他一手丢了安全帽,帽下的脸庞是李华成,只见他苍白着脸,向我冲过来。

他的脸好白,是不是病了?

我松开欧景易的手,也朝他奔了过去,只见他喊:「小雏菊!」

我使劲全力冲了过去,和他扑了个满怀。

他气急败坏的说:「妳怎么会在这里?」

我努力的挤了一个笑容:「我…我好想你!」

这几个字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话一说完,我全身一软,眼前一黑,就这样昏倒在李华成的怀里。我终于‥回到了他的怀抱。那天,我在李华成的怀里睡着。醒来的时候,只见房里一片黑暗,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李华成坐在窗口,朝外面吐着烟。我拉开棉被,他也回了头,弹掉手上的烟,他走过来一把抱起我坐上他的大腿「好点没?」我只是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只有他的心跳能让我安心,让我知道,我还活着。「妳瘦了。」他抬起我的头,看着我淡淡地说着

「都是为了你。」只是一句话,却包含了我所有的爱,李华成只是紧抱着我,抿着唇一语不发。

过了好久,他才叹气「妳这样跑出来,妳爸妈会担心的。」

「不会!他们才不会管我是死是活。」

「别任性,睡吧,明天我带妳回去。」说完他放下我,想替我盖被子。

「不要!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我抓着他的衣服,大声的喊着:「我讨厌他们,讨厌死了!」

「傻瓜,妳要是像我一样没了爸妈,就不会觉得他们讨厌了。」我从来不知道他是孤儿。

「不管!他们不让我见你,我讨厌他们!」

黑暗中,我彷佛可以听见他的叹息声,只见他喃喃的说着:「他们是为你好,我不是好人,跟着我会受苦的。」

「在我心里,你最好。」我抱住他,自己送上了双唇,生涩的吻着他。

他双手收紧,也低头热烈的响应着我,黑暗中,没有半响声息,就只剩下我和他的心跳声、喘息声。过了好久,他才勉强把我推开「睡吧。」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床畔。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拉住他,开始无理取闹的掉眼泪。

「不是不要,是不能。」他撇过头,故意忽略掉我挂在脸上的泪珠,望着窗外无奈的说着。我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他则是头也不回的慢慢的想走出房间。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我不能让他走,他是我的男人。我的!我伸手把胸前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把整件上衣褪下,开口喊他:「李华成,你转头!」他停下步伐,一转身,猛然倒抽一口气,生硬的问:「妳在干嘛?」我下了床,往他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拉下我内衣的肩带:「我在干嘛,你清楚的很。」他居然往门边退,一整脸死白,好象看到了怪物,指着我,结巴了起来:「妳…妳的胸口…」我的胸口,刺着一朵艳黄的菊花,那是我到刺青店让刺青仔一针一针的帮我刺上我的胸口,还记得他边刺边发牢骚「妈的,成哥一定会砍死我。」

「我刺的,今天刚刺。」说完,我扑向他,把自己摔进了他的怀里。

他颤抖的抱着我「妳这笨蛋,学人刺什么青…」

「你背上也有,我听欧景易说的,让我看…好不好?」

说完,我伸手粗鲁的把他的上衣脱了下来,瞪着他的胸口看,一条一条的疤,像蜘蛛被打扁一样的横挂在他胸前。那是被开山刀砍出来的。

他推开我,喘气的问:「妳知道到底你在干嘛吗?快去把妳的衣服穿起来…」

他边说边大口的喘气,彷佛遭受到什么极刑一样的痛苦。我知道他为什么喘气,我是小雏菊,可是国中三年下来,男女之间的事,我不是全然不懂。至少,我就看的出来他喘气的原因。那是一种欲望,一种野性的欲望。

「我不要,我要你!!!欧景易他们都说你是我的男人,可是为什么你不要我?」我再次扑上他,紧紧的抱住他,而他的手则是抖个不停。

「欧景易…我一定会砍死他们…」他咬牙切齿的说着,看着我低吼了一声,粗暴的吻住我。手则解开了我内衣的扣子。他脱掉了我的牛仔裤,把我抱上床,吻着我的脸,由脸一路往下滑,像雨珠般滑过我全身,他怜惜的吻着我胸口那朵鲜艳的菊花。

「疼?」

我颤抖的响应着他,不让自己呻吟出来的回答「不疼了。」

接着,他覆上我,把我困在双手之间,贴着我的脸粗声的喘气,在我耳边说「小雏菊,妳是我的,懂不懂?」

我懂,这次我真的懂了。

我抱着他,指甲深深的抓住他的背,随着他在我身上找到慰藉。李华成,他在那一晚,深深的踏进了我的生命。真正地成为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

「妳死到哪里去了?」一回家,父亲的咆啸声就在客厅响起。我一言不语的走上楼,迅速的整理了我需要的东西,背着唯一的包包,走下楼。

「你…你这不肖女,有种出去就不要再给我回来!」他愤怒的抓起我,摇着我,彷佛就要把我摇碎般。

「我是不会再回来。」我冷冷的看着他。

「好,妳走,妳有种就走。我会去告那混混诱拐未成年少女,我看妳能走去哪。」母亲边流着泪,边把父亲抓紧我肩头的手给扳开,父亲则是像头发了疯的野兽,想把我撕碎一样。

「行啊,你去告啊!不过我保证,回来的不会是我,将会是一具尸体。」

我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家门走去。再见了,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家。我回头,向门深深一鞠躬。告别了,十五年的家,我要出去追寻我的幸福、我所要的幸福。我看着坐在机车上抽着烟的李华成,不禁嘴角上扬。看!我的幸福,就在那,就是他!

***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小雏菊哼着这歌。

「听过这首歌吗?」小雏菊问我。

「听过啊,孙燕姿的天黑黑,很好听呢!」我咪着眼睛笑着说。

「那一年,我就是抱着这种心情离家出走的…」小雏菊捻掉手上的烟,眼睛呈无焦距状态的往前看。

「后来呢?」我双手打着键盘,问着。

「后来…」她恍惚的睁着眼睛,无法从她的双眼看出任何一丝情感,她的思绪飘回了她十五岁那年……

她和李华成私奔的那年,她找寻她的幸福的那年…

***

勉勉强强的把国中念完,我当然就没有升学了。李华成本来也老大不高兴,硬要逼我重考联考。不过,每次他一把那事拿出来说,我就贼贼的一笑,自己把衣服脱掉。他也就只好吞回到了口中的话啰!那段日子很快乐!真的,他很宠我,很溺我,我要的他都能给我。而我要的并不多,只要他陪着我。我从小雏菊变成了老大的女人。现在,看到我的人都叫我雏菊姊;我从来不扁人,因为没那个必要。我变成大姐头,我手下有一批人,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们要为什么跟着我。那群女生,年纪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脾气却个个都比我辣。她们全是欧景易那群混混的女人。李华成很不喜欢那些人成天跟东跟西的跟着我,他说她们会把我教坏。我笑他,真正把我带坏的人是他。

李华成护我护的很紧,除非他有事,不然不会把我丢给他的手下。他总是跟在我的身边,连让我一个人在家都不肯。后来,听欧景易那群人在说,才知道,原来是怕我被李华成的对头给绑了。原本,李华成没有弱点。不过,现在有了。这是道上传的话。他的弱点是女人,那朵随便一折就会碎了的雏菊。那句话,我只听过一次。欧景易他们就被李华成骂的狗血淋头。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只说没有…跟着李华成这一年多年多里,我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我还是那朵雏菊。黑暗中一朵没有受到污染的雏菊。蜕变的,只有在男女方面的情欲。

从那晚起,有了第一次,他对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碰也不碰。他现在几乎是想要就做。有时候,回到家里,他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会在客厅里硬要我。当然,我并不反对,只觉得很新鲜…那段日子是这样过的,我总是以为我的幸福到了…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个开始…黑暗的开始。

他翻过身,侧着身子,看着我,眼中还是一样的温柔,他看着我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永远那样柔,柔到能把我化掉似的…长了茧的手,抚摸着我的背,像哄着出生婴儿一样的柔,一样的轻。

「明天陪我去五厘寮。」他淡淡的说着。

「去那做什么?」我闭着眼睛,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有那么多精力,我可没那么多体力。

「见龙哥。」

「谁?」他不曾跟我说过道上的事,也不准欧景易他们在我跟前嚼耳根子。

「我大哥。」

「你不就是大哥?」那群跟班不都是大哥大哥的叫?

他低笑了一声,揉揉我头发:「那是欧景易他们叫着玩的,我是大哥带大的。」

那时,我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掉,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想睡。挪了挪身子,在他的胸膛找到温暖的来源,我呼了一口气,让自己被睡意吞食,不想再抗拒。

***

「洛心,妳说,爱情值多少?」小雏菊看着桌面,问着。

「爱情?」我盯着计算机屏幕,修着错字,笑着说:「值很多啊,我励志要当言情小说家耶!爱情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是吗?」小雏菊的声音总是那么的远,那么的不带感情。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在你这年纪,爱情是我的命…」

「现在呢?」我敲下键盘,看着她问着。

「现在…」小雏菊眼神空洞,彷佛我的问题是那么困难,那么难以回答…

***

什么是黑暗?我现在知道,李华成的世界就是黑暗…酒店理的灯光很黑,到处都是烟酒味。沙发上,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身边全部站满男人。在现场只有我和那西装男人旁边的人是女人。我不安的靠向李华成,除了他,我不认识别人。欧景易他们全部都站在门口等,没有进来。为什么?我不懂…

「叫龙哥。」第一次,李华成没有握住我的手。由我像只无头苍蝇般似的不知道到底该往何处飞…

「龙哥。」我低着头,叫着。

「华成,你们坐!」男人说话了。

李华成坐下,拉着我坐到他身边。我只觉得十几对眼睛都看着我,彷佛我是异类,不属于他们般。

「不是自己人?」龙哥开口了。

「不是。」

我可以感觉到龙哥上上下下打量的我一阵子

「那么嫩,你不怕在床上把她折断?」龙哥话一说完,他身边那群男人开始哄堂大笑,笑的我不知所措,笑的我想跑。我知道李华成身子僵了一下,我正想抬头看他。就在这时,龙哥身边的女人开口了

「龙哥,你别这么欺负小妹妹嘛。小妹妹,妳几岁?」她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到李华成摇了摇我的手,我才吶吶的开口:「十六。」

「华成,你诱拐你学妹啊?」龙哥又开口。

「喜欢上,没办法。」他终于开口了,口中的语气还是那么淡。

「不要惹多余的麻烦就好。」龙哥口气也很淡。

「不会。」

「妹妹,妳叫我兰姐就好,妳叫什么名字?」兰姐又问。

「小雏菊。」这次我没有回答,是李华成帮我回答的。

「你这孩子,脾气硬的跟牛一样,我是问你女朋友不是问你,干嘛一副我会把她吃了一样?」兰姐笑了。

「华成,你二十了吧?」龙哥说着:「我打算把五厘寮交给你扛。」

「小雏菊,来,他们男人说话,我们去别的地方。」兰姐站起来,伸出手拉着我。我只是缩到一边,望着李华成,他眼中闪过一点不忍,开口柔声说:「妳跟兰姐去,我和龙哥有事要谈,等等再过去找妳。」

我还是定在原地,我不习惯接近他以外的陌生人,尤其是这些一眼就可以把我看穿的人。龙哥眼里露出不悦,李华成又推推我,耐心的说:「乖,我很快就会过去。」我没办法,只好咬着下唇,满心委屈的跟着兰姐走往另一间包厢。在包厢门关上的一剎那之间,我听到龙哥用不悦的口气说:「她那么弱,会拖累你的…」我没有听到李华成的回答,厢门在我听到回答之前关上了。拖累?我会拖累他什么?我不懂…那时候我真的不懂…

「妳和华成怎么认识的啊?」兰姐拉着我到另一间厢房,里面有三四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她们一看见兰姐,就连忙叫好。「我…我曾经救过他。」那次他被打的七零八落,差点死在巷子里的时候。

「喔~难怪那小子会喜欢妳。」兰姐看了我一眼。

「妳真的很可爱耶!」说完,她笑着捏了我的脸。我有点不高兴的撇开头,对她们这群人,我没有好感。

「妳很怕生对不对?」兰姐也无所谓的笑了一笑

「我以前在妳这年纪,也是很讨厌老女人那样捏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兰姐看不来不老,我觉得她顶多三十。

「没关系,妳不用怕,以后有事就找我,李华成如果欺负妳,也找我!知不知道?那小子脸长的好看,要看好他,别让他跟人跑了。」

「李华成不会。」他是我的幸福,我也是他的幸福,他没有必要跑。

兰姐又一笑了,笑的语气沉重:「年轻真好。」

我看兰姐,她看起来很和蔼,至少和龙哥和其它男人不一样,不会用那种异类的眼神看我:「为什么,你们不喜欢我?」我鼓起勇气问着。

「不是不喜欢…」兰姐叹了一口气:「只是妳太弱,太容易受人欺负。」

「李华成会保护我‥」为什么他们都说我弱?弱又如何?有他会保护我,不是吗?

「问题就出在,他花太多时间保护妳了…」兰姐蹙了眉:「他现在是带头的,一天到晚老护着个女人,会出问题的…」我不懂那句话的意思。什么带头?李华成不是一年前就休学了?学校已经不是他在带了啊!他这一年,不过都会偶尔到一些酒店,卡拉OK店走走。也很少看他在飚车了,他到底是什么带头?兰姐看我不解,又笑了。

「没关系,我喜欢妳。以后妳就跟着我。其余的,我会慢慢教妳的。」

兰姐的笑,让我不安起来。我需要学什么?李华成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忽然间,有点喘不过气。我觉得,我似乎已经踏进某个漩涡,那么深…那么黑…那么的无法回头…

***

李华成在做什么,我终于明白了。他现在是五厘寮的扛耙子,目前手下有一百多个,帮着龙哥管理他名下的KTV、卡拉OK和一些酒厅…我也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担心我,从他身上一直冒出来的新伤,我知道,他的生活两天三头就是动刀动枪。有时候,我会哭着替他裹伤,他还是会扬起那副朝谑的笑容拉住我的手,小雏菊小雏菊的叫,好象他身上被砍出来的伤是假的。

「还痛吗?」我帮他重新上了纱布,轻轻问着。发现,这几个月,我学了一样功夫,变得很会包扎欧景易那群人偶尔也会哼哼哀哀的要我替他们裹伤。他淡淡的摇了摇头,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用左手搂着我的腰「妳好香…」他嗅着我的脖子,戏谑的说着。

「你伤还没好,规矩一点。」我把他拉开,板起脸说着。

「吻我。」他把我拉到他面前,看着我,眼神变得很深沉,很认真。

「你无聊。」我撇过头,没什么好气的说着。

「小雏菊,吻我。」他又拉过我,双手抱住我蛮横的说着。

「为什么?」怎么他今儿个有点反常‥

「只有妳,才让我知道我还活着…」他拨开我额前的头发,淡淡的说着。突然,有一股想流泪的感觉,我又何尝不是?只有你,只有你李华成才让我觉得我还活着。你,是我世界的重心。我送上我的唇,认真的吻上他。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多需要他。他用着他冰冷没有温度的双唇,温柔的响应着我。直到我平息下心情,我才离开他的吻,直视他的眼睛,说:「他们,不是很喜欢我‥」

「没关系,我喜欢妳,就够了。」他舔了一下,语气暖暖的,让人感动。

「我是不是…你的负担?」我想起兰姐的话,心里有点酸,我只是照着我的感觉去爱他…单纯的想爱他罢了。

「乱说,妳不是。」他看我红了眼框,大手一拥,把我拥入了怀中。

「兰姐,龙哥,连欧景易他们都说我太弱,会变成你的包袱…」

跟了兰姐三个多月,我渐渐知道她所谓的「拖累」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怕,怕李华成会感情用事;怕李华成会放不下我而不敢往前冲;也怕…也怕那天有人会用我去威胁李华成…

「对,妳是我的包袱,唯一的包袱。」他压紧我不让我抬头

「妳让我知道,我绝对不能死,因为我还得扛妳…」他的语气很平淡,淡的好象在说别人一样,但是我知道,那是他用心说出来的话…

「华成,以后你做事,多想想我好不好?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我闷着声音,又担心又不满的说着。

他笑了,「傻瓜!」

我抱着他,感觉他的温度,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他还是真实的,这份幸福还活着。听着他的心跳声,我才能知道,这一切还没消失,还在我手上。

***

「成哥,北场有人闹事,范东那边的人。」听完小王的传话,他倏然站起,脸上的表情多了股戾气「上次不是警告过了?」我拉住他的手,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手上的拳头放松了一点。

「景易,你陪小雏菊,彦明你带几个人跟我去。」

「我不要留在这,我会怕!」他又想把我丢下了,我再次抓住他的手不放,坚决的说着。

「小雏菊,不是去看戏啊,妳还是在这,别去打扰大哥。」欧景易反手拉住我,口气不怎么佳的说着。

「欧景易,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你们不要都把我当花!」

我受不了他们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我,李华成看了我一眼,还是坚持原来的话:「景易,留下来陪她,彦明,走。」

他低头吻了我的额头,离开了包厢。包厢里,只剩下我和欧景易,我咬着下唇,曲起脚抱着头。欧景易则是锁上了门,静静的坐在我身边。

「小雏菊,老大是爱妳,才不让妳露脸。」过了十来分钟,他才说话。

「为什么我不能露脸?小娟、辣椒他们都能?」我抬头看着他,眼中都是不满…

「老大在做什么妳又不是不知道,辣椒他们能砍人,妳能吗?」

他点了根烟「老大的位子越扛越大,得罪的、眼红的越来越多,别说别人了,连自己人都要防了。」

他吐了一个烟圈,淡淡的说着,少了平常的嘻皮笑脸:「道上已经有话在传,传老大有个女人,弱的像朵花,手指头一捏就碎。妳说,妳要是露了脸,给人抓了。老大会怎样?」

他会怎样?我不知道…欧景易很少有时间跟我独处,也很少跟我说这些话。因为李华成总是不准。我听了,心头闷闷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了看手上的表,李华成已经出去快半小时了,我开始担心,我好想看他。

「欧景易,我想去找李华成。」

他不满的嘘了一声:「我刚刚跟妳说的话,妳是听不懂是不?」

我看了他一眼「懂,就是懂我才要出去。你们都说我弱,那我不是应该要去学吗?永远把我关在笼子里当金丝雀,不会有用的。我这包袱只会越来越重。」吐了一口气。

「既然我跟了他,就得学你们的生活,不是吗?」

欧景易呆了一下,摇摇头「我让妳出去,老大会砍死我。」

我握紧手上的玻璃杯,「你不让我出去,我叫弓虽.暴,你信不信?」

「妳…」他下巴差点掉下来。

「你想华成信我还是信你?」我撇了撇他,冷冷的说着。

「算了,去就去。我想应该也解决了,不过妳可要跟在我身边,别走的太远喔。」

他叹气,站起身子,抽出沙发后面的开山刀。

「我不是三岁小孩了。」脱掉了李华成的外套,我迈步往厢门走去,欧景易则是跟在我身后。走出包厢,我往北区走去,每走一步,我就可以听到心跳声,酒店不大,从三楼到二楼北区,几分钟而已,我却觉得一步比一步难走,一步比一步艰辛。走到北区的门前,我听到里面传来的哀嚎声。

欧景易皱眉,一手压住门「小雏菊,还是回去好了,里面还很乱。」

我坚决的摇了摇头,打掉他的手,倏然开了门。门一开,我见到了一幕久久忘记的画面;门一开,大厅里面二十几个人都回头看我。而我,我看到一个不认识的李华成,他满脸戾气手握铁链,脚踩在一个跪倒在地上的人脸上,他也回头看了我。双眼带着惊讶和怒气。猛然,欧景易伸手推了我一把:「小雏菊,小心!」

迎面而来的是一只碎了的玻璃瓶,往我脑门砸来…

血从我额前缓缓的流下,一股痛楚,从脑门直传我的心口。

「小雏菊,抓了她!」一个看起来不会大李华成几岁的人,喊了一声,几个人冲了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欧景易伸手一抓,把我抓到身后,开山刀一挥,血在我眼前散开‥

「护嫂子!」彦明他们冲了过来,和围住我、欧景易的人打了起来。

场面很混乱,我不知道谁是谁,也不知道敌或友,突然间,欧景易低哼了一声,我看到他左臂有血涓涓的流下:「欧景易!」

我不顾我的伤口,按住他的手,他挥掉了我的手:「站到我后面去,别动!」

彦明替他挡掉了人,他急忙退倒墙边,把我拦在身后。

又是一声哀嚎,我看到李华成一手抓着椅子,狠狠的往刚刚开口喊抓我的人砸了下去,又拉起铁链,卷上他的脖子,用力一勒,那人马上青了脸。

「范东,叫他们停手!」他口气带着杀机,冷冷的说着。

「注注住手。」范东挣扎着,双脚踢着地面,喘气的说着。

两路人马停了手,范东的手下握着家伙,眼睛冒火看着我们。

「刚刚谁砸她?」李华成没有松掉手上的力道,冷眼全场一扫,看见我额头的伤口,嘴里带着愠气的问。

「谁、谁、砸的?」范东挣扎着,口齿不轻的问着。一个鳖三小弟,吶吶的走出来,默认。李华成松掉手上的链子,把范东踢给海虎,拿起身边的椅子,一脸阴霾的向他走去。我看着他举起手上的铁倚,往他身上砸下去,又一脚踢上他的脸,那人来不及闪,被李华成狠狠的踢的跌下楼梯。

他转头,拉起范东的衣领:「你滚,下次让我看到你,我绝不管你以前是龙哥的干儿子…」他一推,范东浪浪呛呛的跌了出去。

范东的手下连忙拉起他,范东抹了抹脖子,突然冷笑:「李华成,你别跩,你女人露面了,我看你还能包她多久。」

在一群人的支扶下,范东离场了。现在一片凌乱,桌子、椅子全翻了。血,则触目惊心的散满全常没有人说话。我扯掉自己的外套,把欧景易手上长长的伤口包了起来,他则像回了魂一样,慢慢的走道李华成前面,忍着痛开了口「大哥,是我不…」

「是我,是我要欧景易带我来的,你不要怪他。」我站在原地,开了口。

我知道,李华成现在一定很愤怒,他生气的时候,通常不会说话的。李华成默默看了欧景易一眼,要他坐下,然后走道我眼前,双眼冒着火…啪一声,他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大哥!」欧景易又惊又惭愧的站了起来,

其它的兄弟也都惊讶的看着李华成,却不敢开口。

「妳知不知道妳在干嘛?」他大吼,我则是睁着眼睛,脸上的火辣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心好痛。

「妳知不知道,欧景易可能会因为那一刀躺在医院?妳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愤怒的狂哮着,连续问了四次为什么,最后那句根本是用吼的。

「大哥!嫂子身上有伤!你下手轻一点!」海虎一个剑步拦在我身前,拉住李华成紧捏住我肩膀的手,劝着。李华成眼中闪过歉意,放了我,少了他的手,我全身一软,头上、脸上、心上的痛,让我不支倒地,我跪坐在地上,眼泪掉了下来。

李华成低喊一声,连忙伸手拉住我,我甩开他得手:「对、对不起…」

然后我浪呛的站起身子,咬着牙,冲出了门口。明彦一手想拦住我,被我闪开了,我狂奔,奔下楼梯,奔出酒店门口…

「小雏菊,要不要玩一把?」兰姐叼着烟,手摸着麻将,笑着跟我说。

「我不会。」而且也不想,倒了杯水给兰姐,我站在旁边。

「妳喔!还要跟华成闹多久?他三天两头来我家,快烦死我了。」趁着牌友还没有来,兰姐拉住我,问着。

「我没有闹,只是不想拖累他。」我到兰姐家来已经快一个月了,那天我带着伤,颠簸的冲出酒店门口,差点被出租车撞上。幸好兰姐刚好路过,把我带了回去。我就住了下来,我怕,我怕再看到李华成那张愤怒的脸,怕他又挥手打我…

「怕拖累他不是躲他,妳要学会变强一点,像我一样。」兰姐挑了挑柳眉,说着。

「我学不会,第一次想学,又给欧景易惹了麻烦。」那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我还没忘。

「是华成太急了,没关系,妳就跟着我,会懂了。」她看了看表,「怪了,怎么三个都迟到?」

「兰姐,欧景易跟我说,华成不但要防外人,连自己人也要防,什么意思?」

「就说你纯!华成才二十,就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当然有人不服他了。像范东那扶不起的阿斗就是一个例子,要不是看在他是龙哥的干儿子,我也想给他几巴掌。」

她喝了一口水:「所以我说你要变强,不能靠李华成还是欧景易那些人护你,谁知道,那天一个造反,把你绑去了也说不定。」

「欧景易不会。」

「阿易那小子是不会,别人呢…」突然,兰姐不说话,我正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她比了比嘴唇要我襟声,然后站起来轻轻的走到门口。看着她的样子,我闭上的嘴,仔细看着门口,没有看到人,却听到声音,男人的声音、很多男人的声音…

「糟了!」兰姐低叫一声,拉着我进厕所,把放在储藏室的两把水果刀拿出来。

「做什么?」我接过水果刀,颤抖的问。

「我忘了这里是宋贵的地盘,要死!」她扣上外套扣子

「小雏菊,没砍过人吧?」我摇了摇头,看着兰姐,她突然无奈的一笑。

「我以前也没有,跟了龙哥就学会了…因为我不想做包袱。」

包袱?兰姐以前也是包袱?我看着她纤嫩的手,和几丝皱纹的眼角…她的脸突然有一点沧桑‥

「走,记住,见人就砍!你想活,就得狠!」她拉着我,我颤抖的摇摇头,定在原地,不敢动。

兰姐又开口:「你不走,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还是摇头。

「你是李华成的女人,我是龙哥的女人,被抓到,最好的结果是被车仑.女干,最坏…会要了华成和龙哥的命。」

她口气好淡…淡的好象这都不是一回事。会要了李华成的命?我不要,我不要做包袱‥

「为了你的男人,拼命吧。」说完,她打开门冲了出去,果然门外已经有人了,兰姐骂了一声,劈头狠狠的就是一刀,尖叫声,一人倒下‥我们拼命的往门口跑,突然一人跑出来拦,抓住我的衣领,我开口叫,只听到兰姐喊了一声:「为了李华成!」她也被一个人拎住。为了李华成、为了李华成!我闭着眼睛,回头举起手上的利器。

刀落…

血,沾满了我的手…

抓住我的人,叫了一声,放开手。他大概没想到,小雏菊…也沾血。

我冲到兰姐身边,推开她,抓住兰姐的人拿着打破的酒瓶砸了下来,我只觉得背上一阵刺痛,差点昏过去。兰姐扯开了那个人,拉起我没命的跑。我的意识早就模糊了,支持我奔跑的是那句在我耳边环绕的:「为了李华成…」

「为、了、李、华、成…」

兰姐逃开了。

我…并没有…

我昏了过去,发生什么事,我全忘了…我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我身上不是我的衣服,是欧景易的…欧景易的衣服下,我是赤裸的。他抱着我,眼睛带着泪…一声又一声的跟我说对不起。我只觉得下腹剧痛,背也抽痛着。

「小雏菊,对不起,我来迟了…」他哭了,欧景易跪倒在我身边,抱着头大哭。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欧景易,李华成呢?」我勉强坐起来,拉紧身上的衣服,无力的说着。

「成哥带另一批人去找妳…」他们分成三批人,整个高雄的找。

「欧景易,带、带我回去,不要‥不要跟成哥说‥」

话到此,我泪掉了下来,站了起来,我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外,门外站的是欧景易的手下。

他们全部一脸愤怒、又不敢说话…

「我是不是你们嫂子?」我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着。

他们全部点头,一下又一下坚决、肯定…

「好,今天的事,除了我们,没有别人知道。」我不想再…拖累李华成了…

「嫂子…」他们开口,敢怒不敢言。

「答应我…」他们含着泪,点点头。

谁说,黑暗里没有光芒?这些人的义气,就是光芒…

「欧景易,带我回去吧,我好累了…」

话说完,我身子倒了下去,再一次的意识模糊。

***

「雏菊姐,外面有人砸场子。」

辣椒走到我前面,一脸不安的说:「成哥不在…」

「不用找了,叫小四那边人过来,我去看看。」

我站起身子,甩了甩卷烫的长发,拉了拉上衣的细肩带,拉直了黑色的皮裤,带着小辣椒,往楼下走‥耳上的银环、十二个耳洞,清脆的响着…脚上的细跟凉鞋,踏着楼梯,传出一阵阵清亮的脚步声…那一年,我十八岁,是李华成的女人…他的女人。不再是包袱‥不再是用手一折即断了柔弱雏菊…

***

「等一等!」打到这,我挥了挥手,要小雏菊停下来。

「嗯…」她再度抽了一口烟,淡淡的响应。

「妳抽烟,也是那个时候的事吗?」我看着烟灰缸里躺着十来只的烟蒂,小雏菊的烟量很大,抽的也很快。

她摇了摇头「不是…他从来不让我抽。」

她看了一眼烟,眼神里流露出伤心。

「他自己不是也抽,怎么不让妳抽?」储存,打开新的档案。

「男人都这样,他们做的事,不一定让妳做…」

猛然,她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了个烟圈:「他们会抽烟,却不让妳抽。」

她再度吸烟:「他们能出轨,却不让妳出轨…」

她的声音还是很远,让人感觉不出存在…。

「出轨?」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点讶异的看着小雏菊,他们俩总是那么近,那么需要对方,仰赖着对方的气息而活…怎么会出轨…?我看着她想从她无神的双眼里找出答案,但是…除了空洞,我看不到其它…

***

我从浴室走出来,李华成坐在床上吐着烟,看着我。

「今天比较早回来?」我拿掉浴巾,背对着他,找起我的衣服。他走到我身边,手摸上了我的背,我转头对上了他明亮的眼睛

「不用摸,丑死了。」我背上有疤,一条一条的疤,我也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回头,套上他挂在椅子上的衬衫。他双手把我一围,把头埋在我颈间,淡淡的说:「还疼吗?」

有一剎那,我眼泪差点掉下来,不过,我还是缓缓的回头,笑着看他:「还不都是为了你。」

他眼神黯然,看着我。

摸着我的卷发,又问:「还是不懂,为什么烫头发?」

我没有说话,我自己也是不懂,为什么烫了头发。

「别问了,我还是你的小雏菊,ㄋㄡ~这玩意儿永远洗不掉的。」

我拉开衬衫,借着灯光,可以看到我左胸上那朵艳黄的雏菊…我十四岁那年刺上去的菊花。他看着那朵菊花,眼中闪过一个不易察觉的痛苦,吻上了我。那一吻,很淡,和以往都不同…那一吻,有点变质…像一个没有了爱的吻,只有欲望的吻…

***

我们变的很常吵架,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自嘲,那是因为我长大了,不用他保护了…今天,也跟以往一样,他摔了杯子,拿起外套,踏出家门。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他离开。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关了灯…我上了床。再一次躺在这张只有我的床上。我知道他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他去哪,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流言,早已满天飞,我并不是没有听过,我只是不想求证,我只是很累罢了…只想好好睡一觉。闭上眼那一瞬间,脑中想起了四年前,我也是在这张床上把自己给了他。记得那年,我在巷子里发现他,被打的根猪头一样;记得那年他带着嘲谑的笑,把脖子上的项链给了我。记得那年,我在飚车场找到他;也记得那一年,我离了家和他私奔,寻找我的幸福…我要的幸福…没有温度的房间,月光从窗前洒了进来,晶莹剔透的泪从我眼角流下。

***

「只有妳…让我有活着的感觉…」我闭着眼睛,脑中浮起李华成的话。是吗?我问,却没有答案。

「雏菊姐…外面两个疯丫头吵着要见你,赶都赶不走…」辣椒探了探头,半掩着门,小声的问我。

「谁?」我懒懒得眨了眨眼睫毛,淡淡的问着。

「她们…她们说是,说是…」小辣椒结巴着,不敢说。

「说什么?」我睁开眼睛,不在意的问。

「她们其中一个女生说是…说是成哥的、的…女朋友…」小辣椒用很小的声音,抖着说。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嘴角扬上了残酷的笑容。好啊,我这正牌夫人没去兴师问罪,她倒找上门了?难不成,她要来控诉我第三者?我笑了,冷冷的笑着。站了起来,我转身,看着镜子里的人。红卷的头发,银色的小可爱,红色的皮裤,上翘的眼睫毛,红鲜的双唇。

「让她们进来。」我想看看,想看看是什么,能迷住李华成…

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门开那一剎那,我转过身,脑海里已经出现最残酷,最不堪入耳的话…带着笑,我转过身…在看见进门的人儿时,我的笑…狠狠的、冷冷的、僵在我脸上…五年前的自己…进来的两位女孩,我不用问,就能知道哪一位是主角…

她留着短短的头发,不施胭粉,有着天然的清纯,清秀…瘦小的身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没有畏惧的看着我…我握紧拳头,在心里狂喊,那不是我吗?那、不、是、我、吗?那不是五年前那朵柔弱,清纯,不受污染的小雏菊?

我努力压制胸口剧烈的起伏,扯了一个笑:「名字?」

「莫莉。」女孩开口,声调柔柔的。

「找我?」我恢复了平静,看着她,说着。

「成哥,这一年都来找我。只要妳一和他吵架,那天晚他就是在我家。」她笑了。我也笑了。不一样,她和我不一样,也许是年代变了。以前的我,不会这么咄咄逼人,这么嚣张…「妳怎么知道他跟我吵架?」我淡淡的问着。

「因为他脸色都很不好。」

一旁的小辣椒开口了「妳好不要脸,妳当妳是谁?妳不过是成哥的玩具,他碰不到嫂子时拿妳发泄的玩具!」辣椒很冲,我知道,她是想替我出头。看着莫莉的脸变了色,我挥了挥手,要辣椒住嘴:「妳爱他?」

「很爱。」她扬着下巴,骄傲的说。

「我也很爱,而且绝对比妳爱的多。」我淡淡的说着,心里的痛,无法形容。

「就是因为爱,我对妳的事才默默不问,妳真当我聋了?还需要妳来提醒我?」她不说话,闷哼一声。

「妳来找我做什么?我没有阻挡过妳们,为什么来找我?」

看着莫莉倔强的脸,我似乎明白了「还是…妳对大嫂这个位子有兴趣?」

她不说话,不说话。代表默认了…

「妳觉得当大哥的女人名声很响?很亮?很威风?」

我一字一字带着痛问着。我把上衣扯掉,然后平淡的说:「妳看我,胸前三刀,是替李华成挡的」

我指指左手的疤:「那是被烟蒂烫的。」

我拨开流海:「这个,是被玻璃瓶砸出来的。」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身上数不清的疤,也许,她以为,我该是像皇后般的雍容华贵…

「惊讶吧?」穿上衣服,我坐了下来。

「痛的不是这些疤,是这里。」我指了指心:「你知道我跟李华成几年吗?五年,不多不少,五年!这五年,我被追杀过,我堕胎过至少三次,还有…」我叹了一气「我还被车仑.女干过…」没有人说话,连辣椒都瞪大眼看着我。

「妳如果觉得这个位子很吸引人,我让给妳吧,我累了…真的累了。」我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不想再说话。

「妳走吧,李华成不在高雄,他回来,我会叫他去找妳的…」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在小辣椒的催赶下走出厢房。门关上了,我的泪,也掉下来…滑过脸庞,滑落下巴,顺着胸口慢慢的滑下,像把利刃狠狠的割开我的心…

***

我呆坐在厢房里。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这里和家里有什么不同?门开了,一个修长的人影走了进来,我睁眼看着,认出来是欧景易…

「我听辣椒说了。」他手上的烟蒂露出红色的火光…

「还好吧?」他走到我身边,问着。

「欧景易,今晚哪里有飚车?」我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做什么?」他拈熄烟,口气里带着讶异。

「带我去,我想吹风。」

「小雏菊,我已经二十四了,不飙机车了。」

「我才十九,认识你们那年,你们也才十九。你带不带我去?不然我可以自己去…」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门。

「妳真是…算了。我call人。」

***

今晚,车数很多。

一大半,是要来看欧景易的,令一半是想来看看成哥的女人,小雏菊飚车。

我跨坐在机车上,带着安全帽,欧景易则不满的抓住车头,在狂风中喊着「我载妳!成哥人在台中,我不能让妳出事。」

我撇开他的手,摧紧油门,煞车一放,让机车像脱僵的野马,飞奔而去…风很大,刺骨的在我身边飞哮而过。我不觉得痛,因为心更痛…那年,我是在这条路上扑进李华成的怀抱…那年,他是那样仓皇的拋下机车‥那样叫着我的名字。泪像断线的珍珠,在夜里,洒满空气,洒满我的脸…视线模糊了,我只觉得心好冷,好冷…我拉住颈上的项链,项链勒得我喘不过气,往事一幕幕,我只想解脱…解脱。迎面而来的车子发出巨大的喇叭声,刺眼的车灯让我争不开眼,我却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脑海里,浮出李华成当年戏谑的笑,和那句:「小雏菊,妳是我的,懂不懂?」我懂…可是你呢?李华成,你怎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手一放,车身飞了出去,我也像散了的菊花瓣散成片片。泪、血洒在中正路上…

***

我居然没有死…睁开眼,白色的床单,淡淡的药水味。坐在我身边,一脸憔悴的,不是李华成,是欧景易‥他说,我昏了三天,他已经打电话给李华成,要他赶快回来。回来?心…还在吗?

「小雏菊,大哥在楼下!」欧景易走进来,看着我。

「不见,告诉他我睡了…」我闭上眼,

不想见到那张让我朝思暮想,却又让我的心隐隐作痛的颜容。欧景易没有说话,他悄悄的合上门,隔着半开的门缝,我听到李华成喘气的声音「人呢?小雏菊呢?」

欧景易一手拦住他,脸上带着不屑,「睡了,你不用进去了。」

李华成不顾欧景易的阻拦,一个跨步想要打开门,欧景易猛然一拳,狠狠的打上他的下巴

「你这混帐!你怎么能那样对小雏菊?」他说完,又是一拳。我没有听见欧景易的哀嚎声,我想,李华成没有回手。他蹙着眉,抹掉嘴角的血迹,「让我进去看她。」

「你不配!当初她一个人好好的,是你把她带进来的,怎么?!现在又弃乱始终,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欧景易大吼着。

我听到李华成又闷哼一声,心里一紧,坐起身子,虚弱的喊:「欧景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他了。」

疼,一定很疼。门开了,李华成带着焦虑走近我身边,我睁眼看着他红肿的嘴角…心里,苦、酸、爱、恨全混在一起,不知道,哪一种胜过哪一种…爱情,真的那么难、那么苦吗?…为什么,让我们都伤痕累累…

***

一个礼拜后,我出了院。李华成开着车,回到了我们的「家」。我坐在沙发上,头上还带着绷带,冷眼的看着他替我倒杯热水。

「我见过那女孩…」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李华成身子僵了一下,回头,愧疚和痛楚写在他眼里。

「你爱她吗?如果喜欢,把她带回来吧…总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我闭上眼,不想看他的双眼,怕一看,眼泪又会掉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为什么这么淡?妳不气?」他走到我跟前,站着由上往下看着我。淡?我还能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不想作你的包袱,你喜欢的,就去吧。」

「为什么?为什么妳变的这么淡?」他丢了手上的玻璃杯,跪了下来,怒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问的好!我是为什么啊?」

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愤,我疯狂的站了起来,拉着头发,尖声的嘶叫着:「为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我为什么染起头发,我为什么耳上穿了十几个洞?我又为什么把自己穿的跟这副德性?」我泪流满面,痛苦的喊着。

「我是为了你啊!李华成,你懂不懂?为、了、你!你!因为我爱你…好爱你,不想成为你的负担碍不想让你一个人扛…不想牵累你…」身子软了下去,我跪坐在地上,哭着,把这几年的泪、惧怕、不满全部回给他。

李华成跪在我跟前,一脸空洞,过了好久,他突然大吼一声,重重的一拳捶上墙壁「我一点都不爱她,我只是想妳…小雏菊,我看到她,就会想到当年的妳…」猛然间,我看到他流下眼泪:「我…好想…当年的妳碍」他颓废的抱住头,痛苦的流下眼泪…

「是我害了妳…我却…不敢面对…只好逃,越逃越窝囊…」他捶着地面,像头发狂的野兽,不停的喊叫着。我流着泪,看着李华成的无助…原来…他也有哭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想念…当初那…朵圣洁不染的…雏菊?反手抱住他,他的泪滴湿了我的衣角,我的泪落在他胸前…我知道,我们一起流过血,我们的血交缠着,分不开。现在才知道,原来除了血,我们的泪…也是在一起的…也是那么无奈的交织在一起。

***

我曾经信誓旦旦的以为,活着就有希望。后来,发现,希望并不为了活着、存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想…他和我,今晚,都体会了这句用血、泪刻出来的话,无奈…人已在江湖,身已不由己…

***

「小雏菊,走!走!欧景易,带她走!」李华成回手一刀,替我挡下来那致命的一击,他把我推开,推到欧景易的怀里,喊着。

「不要、李华成,你不能丢下我…」我挣扎着,欧景易扛起我,带着血,奔出门外。

「欧景易,放我下来!华成在里面,里面啊!」我发狂的踢着,喊着,却也能只眼睁睁的看着人群,刀影把李华成包围起来。

「李、华、成!」凄厉的声音,由我口里传出,李华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身子倒下,血狂喷了出来。

「大哥!」欧景易回了头,愤怒的喊着,却也只能带着我,逃、拼命的逃…

「易哥!」门外,海虎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扶住欧景易浪呛的身躯。

「大‥哥在里面!去…快去。」他跌落,却还是死死的用身子护住我。

「兄弟,上啊!」海虎抽出西瓜刀,眼红地往里面冲,我推开欧景易的身子,拉住小胖:「你护他!」

抢过他手上的开山刀,我也奔回里面。李华成!你不准死…听到没?不、准、死…你是我的命。记得吗?我的命…我劈开挡路的人,在血海中搜寻着李华成的影子…眼泪掉了下来,我找到一身是血的李华成卧倒在血泊中…我扑了上去,抱起他,大吼:「你不准死,不、准!听到没?你答应要扛我一辈子的,你亲口答应的‥」

我背起他,海虎冲过来护住我们,「嫂子,快带大哥走!」

我背起满身是伤的李华成,咬着牙,一步一步踏出这人间地狱。

「李华成,听见没?…你不准死…」我的声音克制不住的抖了起来,眼泪疯狂的掉下来。

「协孝雏菊…对、对不起…我一直‥很爱妳…很爱…很爱…妳…」他气弱游丝的开口。语气还是那么柔…柔的我肝肠寸断。

「李华成…你还欠我一条命!记得吗?六年前,你自己说欠我一条命…你的命是我的,你不准死!不准、不准、不准!」我伤心欲绝得大喊,希望能喊回他的神智…喊回他的生命。一个浪呛,我跌倒在地上,我痛苦的抱住李华成,他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条命…我下辈子…还妳…」他的手画过我的脸,那么淡…那么轻…我疯狂的吻着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没有温度…下辈子,我不要下辈子…李华成…你这辈子还没陪我走完…还没…还没…还没啊

落花般的雨滴,飘零…菊花的花辨儿…随风,我静静得站着。让雨,碎花,淋湿了我全身。一件大衣盖上我,我抬起捶下的眼睫毛,空洞的看着身边的人。

「小雏菊,雨越来越大了,走吧。」欧景易撑着伞,替我挡掉雨,怜惜的说着。

「我想…再陪他会…」我看着墓碑,眼泪早已哭干,早已落荆

「小雏菊,妳这样,大哥会不安心的。」欧景易突然抱住我,我没有反应的让他拥入怀…

「在大哥面前,我问心无愧…小雏菊,大哥已经走了…你为将来的日子好好打算。」

我抬头,看见欧景易的眼里有着一丝温柔,剎那间,我恍惚的以为,那是李华成的双眼‥

「小雏菊,跟我吧…我替大哥照顾妳。」他把我抱的紧紧的,坚决的说着

「妳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叫妳嫂子?因为我一直很喜欢妳,一直很喜欢…我不想承认妳就是我大嫂…」

我推开他,摇了摇头:「谢谢你,可是我不能。」

「可是…妳有身孕,一个人怎么去照顾小孩?」他不再抱我,只是把伞靠近我,让伞能挡掉雨滴。

「欧景易…你知道为什么我踏进这混水?」

我摸了摸小腹,淡淡的说:「因为李华成…因为他,我才逃家、休学,让自己堕落…现在,他人走了…我…对这一切,也没什么好留恋了…」

我吸了一口气:「六年了,我真的累了。景易…我想回家了…」

「回去?可是…妳…」

「景易,认识你很好,不管任何一个人,我不后悔认识你们。只是现在,我真的想回家了,真的很想回去了‥」累了,真的…好累了…

「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吧…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答应我好吗?孩子,我会自己照顾的…」

欧景易眼中闪过痛苦的眼神,他抓起我的手。

「我不去找妳,其它人呢?妳走不掉的…走不掉的…妳要有人保护妳,就像大哥以前那样护你…」他狂摇的头,急急的说着。

「我会离开台湾…等时间过了再回来…」

「小雏…」他欲言又止。

「欧景易,如果你爱我,成全我吧…」我抬起头,恳求他。

「我‥我…我答应妳,不再去找妳…」他咬着牙,痛苦的说着。对不起,欧景易,原谅我的自私…只是少了李华成,我真的再也不会对这一切留恋…少了他,谁能陪我走下去?…谁…?

「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当初我自己怎么出来,我就怎么回去…」

我望了望李华成的墓碑,摘下一朵菊花,放在欧景易手里:「谢谢你六年来的照顾…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我转身。

「欧景易…你自己小心…不要‥变的跟李华成一样‥有机会就抽身吧!」

我一步一步的离开他,决定离开这六年的恩恩怨怨,离开这六年的爱恨情仇…离开这风风雨雨。欧景易捏紧那朵菊花,目送着我的身影离开,眼里有泪,喃喃的说「抽身?…有机会吗…有机会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抽身了,踏出这江湖了。只是…那是用我的血、泪和爱人的命换来的…值得吗?谁来告诉我…风吹起,菊花片片飞…落在树梢,地上,坟上…落在谁的心头,化成谁的泪…。

***

当初是这样一个背包离开家的。我背上同样的背包,关掉了李华成家里的电灯。关上门,我把钥匙留在信箱…再见了,我的家…我寻找幸福的家…我知道,我不会孤独…在我身体里,有另一个生命陪着我…陪我走过春夏秋冬;那张颜容也会陪我走过月月年年…打开久别六年的家门时,我见父亲白了的头发一脸错愕…和母亲满脸忧愁。

「爸、妈,我回来了!」我放下背包,跪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老泪纵横,当年的愤怒早已化为悲痛。我抱住他们,流下眼泪…

幸福…

我找过…

我以为…那年,那样,就是幸福…

流不尽散不开…

菊花的泪,在春去冬来,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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