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曲笙笙,蝶影轻轻,纳容一声去,恰似锦官城。
玉容,我八岁见她时,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她跳舞给我看,唱歌给我听,却从不问我的名字。她说要带我去西海看莞叶,我笑笑,敲了敲坐着的木轮椅。
我是瘸子,而你是瞎子,这怨不得你。
玉容,我十四岁见她时,她被送进了歌楼,卖艺不卖身,只是静静的坐在头牌姐姐后面,静静地唱曲,静静地挠琴。我点了她的牌,要她来唱曲,她乖巧的坐在我对面,静静地唱曲。她不问我是谁,也用不着问我是谁。
有时我想他要是开口问问我的名字该多好,但又想想,算了,我一个瘸子,何德何能让一个姑娘记住我。
玉容,我十八岁见她时,她在花轿里,没有盖头,或许是因为她是瞎子,所以无需再盖。她没穿正红色的衣服,没戴凤钗,没有九里送亲队,也没炮声迎新妇。
她走到我旁边,忽然叹息,以为她要说什么,却又是一阵无言。
她是个瞎子,半生给人唱曲,嫁了人,怕也只是个妾。
玉容,我三十岁见她时,她正坐在浔阳江头,望江哼曲。
夜已深,我摇着轮椅轻轻靠近她,端着烛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我猜是她,却看不清她的脸。她听到有人来,急忙停声离去,我快摇几下,急忙追去。终于前方无路,她停了下来。
浔阳江头的风分明有些冷,我与她相隔几丈,她忽然笑了,我问她笑什么,她说,她曾有个姐姐,也曾在浔阳江头遇见一人,那人听了姐姐的琴声竟泪如雨下,还说什么要作首诗给姐姐,你说怪不怪,竟有人与你这般相似,居然听我的曲听到入迷。
我笑笑,揩去眼角泪水。
“你说那诗怕是叫《琵琶行》吧?”
“哎?你怎么知道?”
我又笑了。
“玉容,你知道我叫什么吗?在下白笙。白夜的白,笙箫的笙。”
八年前,哥哥在浔阳城外夜遇一人妇,很是伤情,作了首诗给她,却从此再未相见。
本是花间有缘人,却因世事终离散
玉容,你可知
古有央氏妃,其妹名容,后入宫,舍妹,离夫,终不得见。
或许你姐姐玉央这一生真正想遇到的人是我哥哥,可遇见了又能怎样,最终,不还是散了吗?
如今,我是白笙,你是玉容。
哥哥的骨灰还未冷,他一生不得志,独爱一人,却不了其心。
而我,白笙,冥冥之中伴你数年,此生亦独爱你一人,汝可知否?
故曲笙笙,蝶影轻轻,有容一声曲,恰似锦官城。
未央东浔路,花尽卓野汀,琵琶一弄曲,醉吟荻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