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平凡的世界》之四十三

少平跟侯玉英一起回去处理郝红梅的事,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既想到郝红梅曾经和他一起吃黑馍,也想到两个人在一起时曾经有过的短暂的温暖。更想到郝红梅一个女孩子背上窃贼的恶名,一辈子可能就毁了。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他必须要制止。

少平见到侯玉英的父亲后,立刻说,不要找领导,这件事由他来处理。侯玉英的父亲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天真地想到,少平会狠揍一顿郝红梅,出一口恶气。他绝对不会想到少平的处理方式会是自己出钱帮郝红梅买下偷拿的手帕,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走。还像个孩子似的要他发誓,不告诉任何人,更要现有知道的人保守秘密。

一个高中毕业的学生,能够有如此仗义的壮举,再一次令侯玉英的父亲有重地佩服,他也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喜欢上了这个正直、善良的小伙子。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少平的请求,一切按照少平的要求做,还表示郝红梅偷拿的手帕自己出钱。

郝红梅,一个从小家境贫寒,一心想攀高枝过上好日子的女孩,能够想到不向顾养民要钱,却想不到偷拿东西的后果。人穷志短,让人很是失望。也许在那一瞬间,她的本质并不坏,只是存在着侥幸心理,但是伸手必被捉,不被捉也会良心不安。她真的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被抓到,更没有想到,是自己曾经抛弃过的那个和自己一样贫穷的男生救了自己。

孙少平能够想到毕业时候需要给每个同学都送礼物,因此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为什么郝红梅想不到?说明郝红梅的眼界很窄,交际圈也很小,也许她的眼中只有顾养民,她的心里一直在憧憬着嫁给顾养民后的美好生活,根本没放在当前的毕业上。因此当事情没有按照她想象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离毕业分手的日子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急了。于是急中生智,萌生了趁买手帕的时候,多拿一点的念头,并且直接付诸了行动。

作为顾养民,郝红梅的男朋友,一定知道郝红梅的家庭状况,郝红梅临毕业的那些天,一直忧心忡忡,顾养民竟然没有感觉到,或者说没有体察到,难道是郝红梅伪装得太好?没让顾养民发现?但是顾养民作为男朋友,就没有替她考虑一下?没有主动问一句自己的女朋友,毕业礼物有没有准备好?要不就是顾养民那样家庭条件优渥的学生,根本无法理解郝红梅和孙少平因为几块手帕几个笔记本也要发愁。

顾养民无法理解,孙少平却可以理解。他能够深切地感受到那几块手帕对郝红梅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在同学面前能够抬得起头来的尊严,更是不欠人情不从容不迫的底气。他要极力维护这位女同学的尊严和底气,他维护的不只是郝红梅,而是和郝红梅一样的穷人的尊严和底气。

我们试想一下,假如孙少平不是侯玉英的救命恩人,侯玉英的父亲会不会答应孙少平的请求?我想,也许不会。从侯玉英一贯的做法来看,侯玉英的父亲绝对不会轻易息事宁人。那么,郝红梅就真的完了,毕业证泡汤了,已经攀上的高枝也会断掉,还要背上一个难听的骂名,接受群众的指指点点。那么,她的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孙少平的行为,让侯玉英及他的父亲出乎意料并肃然起敬,侯玉英想嫁给孙少平也是他父亲的希望。当孙少平看到侯玉英的信后,脸上露出温和而讽刺的笑容。温和是因为有人喜欢自己,第一次被人喜欢被人追求的感觉真的很好,我想许多人都有过,包括我自己。讽刺的意义是什么?孙少平不可能喜欢侯玉英,不是因为她的腿有毛病,而是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尤其是精神世界,差距太大了。侯玉英生活在一条山间的小溪里,而孙少平则畅游在辽阔的大海,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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