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驾校通知周日安排科目二的考试，补考及新入学的学员准备上交相关材料及缴费。由教练安排周六进行全面测试，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及坡道定点停车是三个必考项目，S弯、直角转弯及压饼是随机抽选，但是训练是需要全部都通过的。沈安有些意外考试日期与约会日期又一次不约而同，但由于自己属于补考那一批，这次排名会很靠前，上午可以搞定，影响不大。仍是忍不住微信告诉许然考试的消息，许然发来祝福，预祝沈安考试顺利。

周日那天是计划上午六点半在驾校集合，共同搭大巴去往考点考试，那天沈安五点就按耐不住起了床，通常对一天格外期待就容易兴奋早起，只是分不清对象是科目二还是许然。

天气随着日期渐长而渐凉，打开窗帘，窗外蒙蒙亮，似乎下起了小雨，柏油街面显得比平常要黑一些。沈安家住那种老式矮层公寓，没有电梯，总共才六层高，他家住在三楼，还是蛮不错，要是二楼的窗外就被拧成很大一团如麻花状的电线穿梭而过，非常有碍观瞻。由于临街的原因，公寓左右两侧分别存有两株法桐，现在树干上还飘着满满的果球，还是小时候时沈安的父亲就告诉他这两株树叫悬铃木，也叫法国梧桐，比较好玩的事情是小时候还不能双手环抱，现在的他就可以轻松抱住了，想起以前水浒传热映在各家电视的时候，他还与朋友争先模仿鲁智深倒拔杨柳，朋友比他要年长几岁，轻松抱住，还嘲笑沈安手短。一下子使得沈安最讨厌的一百零八将由宋江变成了鲁智深。

现在的树叶比之前科目二考试的时候似乎又少了很多，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打霜了，沈安的心情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更加温暖。他对今天将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期待。

洗漱好出门，常去的那家汤粉店还没有营业，只有三叔家旁边的包子铺开了门，那对夫妻自沈安上小学就出现在了街上，沈安打小喜欢喊他们包子叔叔跟包子阿姨，由于三叔住在他们旁边，串门多了，知道了大叔跟阿姨是天津人，大叔姓何，阿姨姓张，包子铺上面也是那种老式的木头牌坊，用毛笔写着天津正宗狗不理包子。后面随着年龄增长，加上三叔训斥，上了高中的沈安就没敢管他们叫包子叔叔包子阿姨了。后面他们小孩也从天津接到了这边读书，由于小了几届，沈安还送过之前用过的学习书给他。

“何叔，来两包子，肉馅跟辣菜各一个。”

“这么早起来啊，沈安，今天准备干嘛去呢？”何叔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亲热地问，小城的方言在南方都属于非常难学的那种，何叔学了十几年也没学会几句，听力倒是勉强没问题。

“驾照考试，补考呢何叔。”沈安掏出零钱。

“你这难得回来，这次包子不收你钱，考完试过来坐坐。”何叔摆着手推开沈安递过来的钱，还塞给沈安一杯豆浆，嘴里念叨天气冷，喝点热的暖和身体。

沈安内心腼腆，受不了别人热情，把钱丢在何叔盒子里，学着他们的天津腔：“嘛呢这是，见外了哈何叔。”见何叔还要送包子，赶忙跑开，“别别别，我走了啊。”隐约还听着何叔在那边说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啥。

沈安捧着豆浆到达驾校门口，本以为自己应该是第一个到达的人，结果就见着好几个教练以及校长已经张罗开了，手里拿着名单在核对准考证数量，心情不错的沈安跑到自己的教练那边打趣，“今天够早的啊教练，昨天外面浪了一宿没回家吧。”

“你小子少来，赚着几个钱不容易，拿好你的准考证，掉了没得补的。”教练翻着手里的一叠准考证，抽出一张给沈安。

“我都过来人了，这点事情还用得着操心啊，今天考的人多吗？”沈安确认了一下准考证名字，吸了一口豆浆，斜靠在教练一旁，眼神盯着他手里一叠估算人数。

“你上大巴坐着去，我还得对名单呢，你们来的早的先开一辆，等下还有一辆过来，再不去没位置了啊。”

“行，你先忙。”

沈安挑了一靠前的座坐下，豆浆喝完之后确实暖和了不少，心下感激，有时间一定要拜访一下何叔。坐下不久就犯起困来，赶路的时候太冷没有感受到，一旦稍微暖和起来了就晓得起这么早的报应了，打着哈欠贴着车窗户，隐约看到其他学员陆续过来，清晨的路灯还健在，看不大清面貌，车窗玻璃上稀疏的沾着一些水珠，确实是下雨了。

迷迷糊糊地到了考试网点，是在城区的一所的驾校，跟上次一样，一堆人簇拥在考试入口，旁边设有休息室，电视上循环播放交通事故，愿意呆在里面的人数寥寥。

往往排队等待的时间会感觉格外漫长，今天不是。

一出来的人都会被人群询问，考试车况怎么样，有什么特别注意，由于前面的都是补考的，考完出来都显得信心十足，调侃过程如何简单，沈安都没感觉时间过了多久，就被叫进去准备考试。

驾照考试比日常的试卷考试要简单很多，只需要手脚操作，没有公式与阅读，只要不紧张，靠着一个月的练习应付是绰绰有余，今天的监考老师依旧是上个月那一位，沈安不好意思地为自己的再度光临低了低头，瞥了几下发现他似乎对自己完全不以为意，联想起每次考试人数都是排满几教室，长抒一口气，扑在了芸芸众生中。

“沈安，谁叫沈安。”

“我，来了来了。”

“速度点，快接上。”

“下一个准备。”

清晨带点小雨，坐上车的沈安感觉到有些气弱，长吁了一口气重新整装上阵。

系好安全带，踩下刹车，拧开钥匙，考试的车都是老式的桑坦纳，引擎声音一出就连带着刹车离合一齐抖，沈安用力端着方向盘，这历经人潮考验的车，也不知何时会抖着把零件给抖下来。

沈安凭着教练教学的点成线倒车入库大法，凭着脚感上坡起步，凭着后视镜与柱子形成的固定角度侧方停车，成功过了最严格的三大关卡。

后面的一切驾轻就熟，停车熄火拉手刹。

细细回味整个过程并没有语音提示考试未通过。

回忆再三，这次真的过了。

沈安立马掏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翻到许然的聊天界面，敲上一堆诸如喜悦不能言表的词汇，就是这发送键斟酌再三，还是没有办法点击上。这冰冷屏幕上的两个小字，仿佛具有太阳的热度，刺痛着沈安的感观。

她会祝福还是会觉得自己太浮夸，如果她不作回应是否会影响到彼此的好感，她需要回应是否会很尴尬。这数年沈安面临了很多选择，他从不犹豫，快人快语，也跌跌撞撞走到如今，面对这一次的感情发展，决定慎重，他无法短时间参透一个人的喜好，只是简单愿景一切顺风顺水，不再蹉跎。他慢慢删除着，简单留下了一句，刚科目二过了，我来找你吧。

他揣摩着，嗯，滴水不漏，沉着主动。点击发送。

男人就是这种动物，极为容易被自己的行为感动或是欣赏，最后也不一定能得到认同或者赞赏，却死性不改。沈安就像日本作家写的的小说，情感复杂，小心翼翼，无用功使用过度。

“恭喜恭喜，上次的餐厅一楼，我等你。”

出发，沈安仿佛接到圣旨，跨着大步往公交站台走去，颇有缩地成寸的味道。

这驾校考试，一般设在郊区，离餐厅很远，公交车大概驰行了一个小时，不过在沈安的世界时间当中，才过几分钟。下车之后，远远瞅见许然坐在桌边，连衣裙换成了毛衣配牛仔裤，沈安才意识到今天好像还挺冷的。

“你好。”

沈安坐到许然对面，道了声见面语。

“不冷呀你，还穿个衬衫。”

“棉的，点菜了没？”

许然嬉笑着指着店里挂着的石英钟，“你没吃早饭我可以帮你点。”

十一点差十分，沈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迅速转移话题，“那要不我帮你去买杯奶茶吧，还是要原味的吗。”

“不用啦，聊会好了。”

“也行。”

双方互相等待彼此开口询问，却无一人先发一语，瞬间终结话题，紧接一顿沉默，一下子沈安眼神无处安放，盯着许然身后的空空座位似乎要看透那张木凳的纹路，许然回头一看空空如也，弄得有些毛然。

“呃……那边怎么啦？”

沈安大梦初醒，好像不小心冷场了，小时候每每冷场之后沈安都有恶趣味产生，脑筋一转，“后面那个小孩子挺可爱的呀，一直盯着你笑。”

吓得许然猛回头，一头秀发在空中急扫而过，确认再三，可怜兮兮地望着沈安，“真的假的，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呀，穿着校服呢还。”

急的许然眼泪都开始打转，提起包马上就要夺门而出了。

“哈哈哈，逗你的。”沈安颇为得意成功调节了气氛，用小时候的那一套。

“你这人真的过分，大白天吓什么人。”许然擦了擦眼眶。

“嘿嘿，好玩嘛。”沈安感觉有些搞砸了，一个劲讪笑。

“不好玩，一点都不。”

许然蹬着双眼盯着沈安，但又觉得跟他置气太傻，气鼓鼓地又盯回了自己的提包。

“世界这么大，没有那些东西的，都是拍电影赚钱用的。”

沈安试图挽回，但没可能得到任何回应。脑筋一下子就像拧到最后一圈的发条，疯狂转动，

“要是真的有妖怪，我一定会保护你。”

许然盯回沈安，“真的吗？”眼神反复确认，突然一下子又反应过来，“你少赚我便宜，谁答应让你保护了。”

“这种事情，不存在你情我愿的，我单方面保证就行了，就当给刚才赔罪。”沈安以退为进。

“算你还会说话。”显然效果显著，许然很买账，“不过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面可能真的有妖怪。”

这回轮到沈安不对劲了，询问到：“此话怎讲。”

“我家那猫会自己开门，你说它算不算一只妖怪。”

沈安赶忙憋住笑，“必须算。”

“有窗户不走，自己跑上去开门，是妖怪的话，也是那种很笨的妖怪。”

看着许然这一本正经的分析，沈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这姑娘还蛮可爱的。

“你笑个毛。”一听自己没受到重视，许然又隐约有些不好受。

“别……别，我单纯觉得你可爱而已呀。”

“哼。”

虽然语气不满，内心却是好受很多。许然瞅了眼时钟，已经到了饭点。服务员又看着这边，怪不好意思坐了这么久，扬着手示意点单。

餐厅服务员一开始还在柜台玩着手机，看到一下子这两人闹起别扭来了，很感兴趣地看着事态发展，交叉着手靠在椅子上，恍然不知自己还肩负工作责任。

沈安反应过来，“帅哥，点单，点单。”

那个男生拿着菜单过来，问到：“二位要点些什么？甜点还是猫？”

“不对，不对，不好意思，甜点还是主食？”

沈安有些难以置信这家伙居然在旁听，看着许然单手捂着脸，讷讷地点了一些家常菜。

“你要吃什么，你再看看？”推着菜单给到许然。

许然摆摆手，大概今天一天都离不开猫了，都怪这个沈安。

用目光一点点丈量饭桌的长度，左右反复，眼珠子像以前家里老式挂钟上面随着钟摆摇晃的猫头鹰眼睛，心里的泛起一丝丝波澜，回想起沈安第一次见面那个紧张模样，忽然变回现在这个爱开玩笑，乱惹麻烦的不正经形象。许然隐约意识到，单纯以第一感觉，可没办法衡量这个眼前的男人。

沈安看着默不作声回应的许然，一下子从辣到甜点了七个菜，唯恐天下不乱还加了一个汤，以动应不动，总有一款适合你。

许然眼睛随着上菜数量增加而逐渐张大，忍不住发声质问。

“你这是还有好多朋友过来一起吗？”

沈安耸肩，“没有啊，你捡你喜欢吃就行了。”

许然翻了白眼，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你可是点了七个菜耶，吃完都到明天早上了。”

沈安不慌不乱:“没事，吃不完打包，这几天我妈都不在家，我基本靠这些可以自生自灭好几顿了。”

许然心里对沈安比了一根中指，面无表情挑一个菜吃，尽量多留点完好的给这个白痴。

“你只喜欢吃青菜啊。”

“不，是怕吃多了你饿死在家里。”

沈安摆出一脸坚毅，“放心，我还备了一箱泡面。”

许然一脸无可奈何，伸长脖子弯下头闷吃个不停。

“喝点汤吧许然。”

许然一抬头，一勺汤已经伸到了眼前，波纹荡漾着自己苦闷的脸，沈安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天搞砸了很多次，这次追妹之旅由于自己的异常发挥变的坎坷。真的是自己太耿直了嘛？

沈安深深呼吸，打算坦白。

“其实……”

许然接过那勺汤，缓慢品味等着下言。

“我这个人吧，感情经历蛮少的，有时候会很笨拙。”

许然反应不急，不知如何作答，画风转变太快了。

“感情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没有公式，没有预习，没有复习，每次面对都是一份考试，没有老师会通知我答案如何，但我已经知道似乎不及格了好几次。”

“嗯……”许然不忍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算是回答。

沈安越说越把头垂低，逐渐丧失了自信。

“我不太会奢望别人对我的过错会谅解，所以我都会退缩得很快，但是这一次我还是蛮想认真的试试看。”

许然默然，气氛从亚洲冲到了南极。

“走吧，我们去看电影去。”

领略了整个语境，许然鬼使神差地又冒出一句。

“那些菜不用打包了，我到时候来你家帮你做好了。”

沈安升起自己的下颚，这句如同一句佛偈等待参透，似同情似暧昧，但背后隐藏的含义，一定指向一次希望。

“那就去看电影吧。”

在这阴阴冷冷的一天当中，周边被他笑得春风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