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郑州，列车开始一路往西飞驰。我靠在窗边，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到山下，并把天空染红。沿途开始多了隧道和泥土组成的山坡，山坡上偶尔高低错落着一些断垣残壁。我想我应该到了黄土高原了。
早上八点钟从北京出发，到现在我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程。一整天我百无聊赖地躺着，刷着信号断断续续的手机，终于到了傍晚，开始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下山一样下了床铺。很多场合能看到人生百态，火车上应该也能算是其中之一吧。
我下铺的一个小哥，从进了火车电话就没有歇停过。我枕着他的电话迷迷糊糊听了半截睡了半截。他操着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挨个和他的朋友打电话，目的就是想拉他的伙伴一起去成都创业。他说和北京的机会多，但是压力大，竞争大，成本大相比，成都创业开的店更容易，更稳定，成本更低。他的好朋友已经月赚五六万了，他很心动，现在就准备去成都看看。祝福他的成都之行。
我侧面的一个光头大叔，不知道是头发已经掉光了还是自己剃光了，从早上一直睡到中午，并且伴着高分贝的呼噜声。睡醒之后便开始接小哥的班接开始了漫长的电话。我听出他是华为的一名研发人员，并在电话中科普着美国商务部制裁中兴的话题。他说着一堆我并不能听懂的专业术语，但是最后几句我是听懂了。他说，我们其实不怕美国制裁，我们手头有备份的技术。美国有的，我们其实都有。但愿他说的都是真的就好了。
写文章真的能提高一个人的观察能力。我下了床铺，找了一个满是大叔大妈的靠窗位置坐了下来，边看着窗外边倾听着。几个大叔大妈刷着手机，几个大叔大妈开心地聊着天。他们刷手机有个特点，喜欢外放那听上去很差音质的声音。大叔喜欢刷小品和类似于乡村爱情的电视剧，大妈大多数在外放类似于桃花朵朵开的音乐。有个大妈竟然刷起了抖音。对，我确定那不是快手，是抖音！我很好奇抖音的推荐算法会给大妈们推荐什么样的视频。
另一波聊天的大叔大妈们开心地聚在一起，嗑着瓜子，饭点时候又泡起了泡面，还拿出了各自准备的酸菜互相分享。这让我一个只吃牛奶面包的人羡慕得不行不行。很可惜大叔大妈们都在说方言，这种方言不是河南的容易听懂的方言，也不是川普那样表意丰富感情色彩浓烈的感觉，我猜那可能就是介于河南和四川之间的湖北话喽。勉强能听懂的话题无非就是你们家有几个孩子呀，都在做些什么等等巴拉巴拉的家常。还有位大叔不停的抱怨，火车上卖的水果非常的难吃。
有个大叔问一位大妈，你是哪里人。大妈说，huo bei。大叔：河北？大妈：huo bei。大叔：湖北？大妈：huo bei。我不知道大叔最后知道大妈到底是哪里人了没。反正我是不知道。
天色已经很暗，列车也陆续亮起了灯。大叔大妈们越聊约欢。孩子醒了让整个车厢越来越吵闹。附近一位看上去像是大学生的女孩子，像我一样在喧嚣里沉默了一天。我们这一类人为什么沉默？因为不善交际吗，因为没有共同话题吗，还是其他原因呢。我也不知道。
此时此刻的洛阳，已经开始落下了雨滴。愿自己可以在这个迎着绵绵谷雨奔向天府之国的列车上，渡过一个安静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