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隔离的日子

没有预判,没有期许,一切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骤然发生了,我被隔离了。闹了近两年的疫情,一直好像在我的千里之外远远徘徊,可是,这次,它一下子就跳到了我的面前,我忽而间就成了疫情局内人。

前一晚接到隔离通知 ,紧张,惶恐,委屈 ,不满,辗转难眠。一切皆因为我这趟悠远率性的探亲之旅。扬州城楼的典雅亲切,扬州园林的清雅俊逸,扬州美食的曼妙芳香,亲人相聚的喜悦温馨还历历在绘,一觉醒来,扬州就成了重疫区。我昨日才享受了莫大的幸福,今日就要承受这莫大的痛苦。人生诸事,还不尽在这福祸之间如此平衡地存在着。于是,虽戚戚然却也有些坦然地昏昏睡去。

次日清晨 ,总有种风萧萧易水寒的苍凉,总有种即赴牢狱灾的沮丧恐惧,收拾好行囊,简单吃过早饭,孤寂地踏上了这条隔离之路。隔离点,其实是一个已搬迁学校的学生宿舍改建而成。后面一栋被废弃的楼宇前,杂草苍绿茂盛,门窗锈迹斑斑 ,似在诉说着被遗忘的故事。非常时期,一切皆可以理解。隔离人员的房间都在前面改建的一栋楼上。没有想象中的被重视,被押解,有个工作人员迎面而来,我主动问询后,就被领到了二楼,心里却总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入了楼,一楼是新近装修好的隔离房间,条件还不错。可我属于晚来者,一楼已满,只能于二楼容身。上了二楼,看着这简陋又寂寥的走廊,内心便惶惶不安起来,“咱俩住隔壁吧!”我对一个同去的陌生男人脱口而出,“俺不,俺不,俺自己一个屋!”他大声又慌乱地喊道。“当然是一人一屋!”工作人员笑道。我的惶恐又夹杂了尴尬。疫情期间,人人自危,只是,我的天,这位大哥,你想啥呢 !

被安排了住处,这真的就只是一个住处,一床一桌一凳 ,再加上一个我。接下来这些不知道数目的日子 ,我们几个人、物就要这样寂廖又亲切地相对了。铁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我的隔离日子也便正式启幕。

先清扫灰尘,待窗明桌净,地无纤尘,透过窗户怅望南天,我内心的焦虑紧张恐慌也似平息了许多,曾无数次幻想能以学生身份重回校园,重回宿舍,重启一段白衣飘飘,书声琅琅的学子生涯,如今重栖学子榻,却是以此种尴尬之身份,人生之经历真的有些滑稽,也令人唏嘘啊!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要想在寂寥之地安然度过这段独处时光,就必须要有一颗饱满静寂之心。收拾着东西,心思便泛活了,疫情当前,隔离已成常态,于己于人,隔离都彰显着一份责任与担当!再说,多么糟糕的境遇 ,按照事物的两面原理,也一定有它的优势所在:没有网,我正好可以静下心来练字,读书;饭食虽不能选择,可也免去一日三餐做饭的油烟之苦;没人陪伴,也是免去了与众人相处的交际之累啊!没有了作为社会人的自由,正好获得了一个自然人的自由,不必在乎他人的眼光与脸色,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正好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啊!只要有一颗清简舒朗的心,隔离的日子一样可以山空水静,清远悠然。这样一想,便少了几分焦躁,多了几分惬意,既来之则安之,就学学白乐天的胸襟吧,“忠州且作三年计,种杏栽桃拟待花。”

剩下几日的光阴,白天便在练字、读书中度过,每日里与汉字倾心相对,一撇一捺皆有乾坤;晚上在宿鸟的幽鸣里便追剧《觉醒年代》,前辈的理想之光灼灼其华,耀我心扉。时而也关注隔离群里工作人员的辛苦忙碌和殷勤呵护,还有群友们的相互鼓励和家国意识。房间虽是简陋,饭菜却极为可口,足虽不能迈出户宇,心灵却可透视万物。渐渐地,内心原有的那丝抱怨不满荡然消失,国遇灾情,每个人也都在尽心尽力,隔离者为己为人暂失自由忍受孤寂,工作人员每天穿着厚厚的隔离衣消杀灭毒 ,还要为我们绸缪好一切后勤供给,前方更有太多心怀大爱的志士仁人奋战在抗击疫情的第一线……

这样,隔离的日子里,我内心丰富,其乐陶陶。孤寂中,与自己的灵魂相伴相知,可思,可闲,拂去杂尘,做回了真正的自己。梁实秋说:寂寞是一种清福。一个人真正地成熟,是学会并享受独处时光。几日的寂寞,几日的清福,让我学会了达观,也学会了体恤。

隔离解除那日,我开着车子穿梭在小城的大街小巷,隔离才几日,世上已千年,素日里寻常的街景竟是那样妩媚动人。恍如隔世,亦恍如梦境。自由如同空气,平日里茫然不觉,从未珍视,可一旦失去,却是那样令人窒息。

记得有人说,人生每一种经历都是一笔财富,人生的所有路程都不会白走,每一步都算数。我心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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