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自己在做梦,我在狭窄的甲板通道上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抓着栏杆好歹站稳了,我抬头望去天旋地转,海面模糊不清。我想这是一个梦,但是我一时半会又忘了自己应该在哪。我闭眼伏在栏杆上,什么也没想。
我坐下来,这会接住我的又是不知道是哪把椅子,我睁眼,舷窗就在我左边。天知道这是哪门子舷窗,外面昏昏沉沉,什么也没有,大概有海吧。冯倩说,你怎么了。
我心想这是哪跟哪?但我感觉自己喉咙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只得摇头,靠着座椅胡思乱想。我记起来了,这是一班我坐过的一班短途轮渡,去一个北方岛屿,可是那会我还小,更不认识冯倩。
我想我得醒过来,我望向冯倩,她定定地看着前方。我碰了一把她的肩膀,她偏过头看着我,说你没事吧。我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她我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她懂了没有,她只是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神色。真是要命,我觉得自己眼睛也睁不开了,我不是在做梦吗?还能在梦里睡着,这事很奇怪。
她凑过来,在我耳边说,这是去中国的船。我细细地思索着这句话,并不能明白它确切的意思。她又说,救生衣在座位底下,等下记得拿出来。然后,她好像在我的右肩上靠了一会,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她是谁呢,我突然想验证一下。我想睁着眼睛,要不就站起来,但是都做不到。
船是要沉的,我想她说的没错,我应该在淹死之前拿出救生衣。但是话又说回来,哪来的海呢?我是在沙漠,海已经消失了,只有沙漠。我的心脏在好像在被剧烈地敲打,但是我一动也不能动。我感到越来越热,然后醒了。
我浑身是汗,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有砂纸。咽口水的时候疼的不行,我想这不太妙。我从床头摸了表,一看已经是五点。我撩开窗帘一角,天色昏黄。我花了十分钟才勉强坐起来,靠着床,侧身从床头包里翻出水壶喝了一口。我呆若木鸡,凝视着对面梳妆台镜子上的斑点。过了不知道多久,敲门响起来了。
我开了门,垂头丧气地打了招呼,坐回床上。她说你又怎么了,我说头疼脑热,大概是流感吧。她说没事吧,我说没事,你来干嘛。她说下面开饭了,我说哪里吃得下。她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好像也没发烧啊。我懒得搭理她,躺回原位。她说你要吃药吗,我摇头。她说晚饭你多少吃点吧,我摇头。她说你好好休息,我指指窗帘,她给我拉得严严实实,关门走了。
这点时间很难挨,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我想计划点将来的事,但我又对现在的状况一知半解。我到底是在哪,想不明白。我断断续续地想了一点往事,在心里反复哼一首儿歌的片段。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怎么睡得着。
过了很久,大概七点多,她回来敲门,还端着一碗面。装在一个不锈钢碗里。我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她说你试试是不是淡了点,盐好像放少了。她顺手搁在梳妆台上,我接过筷子,夹了一把,是碗龙须面。好像还打了蛋花,我尝了一口,倒是不咸不淡。我说不错,感人。她说你快吃啊,我还得拿碗下去。我说,妈的,我又不是瘫痪了,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她说你的意思就是赶我走咯,我说不敢。她顺手扭开了电视,这回是一片雪花,拿遥控器按了几个台也一样。她索性关了,扯了张椅子在我旁边坐下,直勾勾地看着我吃面,我差点噎住了。我说你看着我看嘛,她说没事做啊。她完了又问我,是不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我说没有啊。她问那你一晚上不睡在干嘛,我说没有,失眠。她有点忧虑地看着我,她说你最近精神很不好。我打个呵欠,混过去了。
吃完面我端了碗拿了钥匙往外走,她也跟过来,我说多此一举,她说你管我,又给了我一小瓶感冒药让我在门口吃了两粒。我们走下楼梯,很窄,有盏不亮的节能灯在上面照着。在下面转了一圈,穿过餐厅,她带着我走进厨房,那里也是只有一盏孤零零的日光灯,但是却大得很,至少有六七个灶台。她在洗碗池了洗了碗,放回一个巨大的碗柜。我说辛苦你了。她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我们并肩走上楼梯,她问你头还疼不疼,我说还好,睡一觉就行了。我们在四楼走廊上停了会,我说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见。她说晚安,我说晚安。我突然还想问她别的事,但我忍住了,回头打开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