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听到小区的外边有公鸡打鸣,不分时间的,想叫就叫。这不,就在我写它的时候,它还在“喔喔喔”的叫唤。
不知道是年末岁尾还是咋地,这一声公鸡打鸣居然让我内心怅然若失,没着没落的,还有一种茫茫然时空错乱的感觉,不自觉地眼前就浮现出小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人大多很悠闲,城里农村都不忙。一份工作可以慢悠悠的做一辈子,几亩地可以养活一家人。动物也悠闲,猪也不紧不慢的长大,鸡也长寿。母鸡能够自然老死,或者老到下不出蛋为止才考虑宰杀,公鸡相对来说短命一点儿,若是留下来作为种鸡的,也能够活个三年五载。天气晴朗的下午,公鸡就站在大门口或院墙上,昂着头“喔喔喔”的叫唤一阵。太阳底下,我在学着给母亲编辫子,母亲的头发好长好黑好多,我的手太小了,抓不住就又弄乱了。那时光,悠长悠长的看也看不到头。
那个时候冬天是真的闲。年轻的年老的,穿着厚厚的家缝的棉衣,靠着向阳的墙根一坐一溜儿,唠一些耳熟能详的传说,说说东家的小子西家的姑娘。也有几个读过几本《水浒》、《三国》、《隋唐英雄传》的,就坐那给大家说书。说的人兴致盎然,听的人津津有味。谈谈古论论今,唏嘘几声,感叹几声。随着谁家媳妇儿的一声饭熟了的吆喝,便各自散去。隔一会儿各自端个碗又出来了。“吱溜吱溜”吃着饭,又续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
冬夜太长,人们睡不着的时候就去串门儿。谁家人缘好谁家就是集合地。男男女女大人孩子的聚一堆,打扑克的,下象棋的,闲聊的,各得其乐。小孩子们围在一个很慈祥的、得过小儿麻痹留下后遗症的叔叔那儿听他出一些在那时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难题的隐喻题,诸如:一溜(六)十三个缸,十辆大车装,要装双不装单,问怎么装完?那时候是真的笨啊,算破脑袋也还是装不完。那时候叔叔在我们的眼里,那就是天底下最有智慧的人了,赚了不少我们仰慕钦佩的眼球。(我这从小数学不好估计就是那时候被他绕晕了。)
下雪的夜晚,父亲带着一群小伙子们去逮野兔。雪越大,野兔越好逮。也不知道那时候是人少还是野兔多,反正一个冬天只要下雪,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共同的菜就是兔肉。常常深夜里被父亲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叫起来帮他收拾兔子。我提着,他剥皮开膛。兔子太重我太低,提着提着手酸的就挨住了地,被父亲一声喊再踮起脚尖往上提一提。弄过几次后,父亲不再用我帮忙了,自己在墙上钉了一根大洋钉,再收拾兔子就挂那上头,我也从此农奴翻身得解放了。
那时候的时光长的让人懊丧,一年怎么过也盼不到头,怎么过也长不大,怎么长还是受父母管束。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唉!什么时候可以不再有人管啊!小伙伴在一起开始谈论外面的世界,开始谈起自由这个词。自由!自由!就是想要没人约束的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用偷偷的抹口红偷偷描眉了。就光明正大的抹画!还要出去闯天涯,有多远走多远,最好不要被父母抓回来!
真的自由了,一脚踢开家门就奔了千里之外,兴奋的跌跌撞撞的。过足了没人约束的自由瘾,一回头才发现时光溜走了。
父母除了慈爱不再威严,连唠叨也无力了。那一日母亲说,现在这家啊,不是我做主了。你回来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能忍的就忍忍吧......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丧家之犬的感觉。父母仍在,臂膀却已无力,而我,也是暂来暂去的客人了。再后来,轮到我唠叨了,每次电话里叮咛一回又一回,记着按时吃药,记得要多喝水,记得不要多吃肥肉,记得哪里不舒服不要扛着,早点儿去看医生......
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漂了这么久,你想家没有?如何能不变呢,你见岁月饶过谁?变了的,是我们的心境,是角色的互换。当我们自由到再也没有人唠叨,这一生,就这么交接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