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十五分,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五分,我躺在天台上,花了三分零七秒确认我睡在自己的凉席上。在我左边,睡着三个半裸的男人,而右边,有四个。看着天空中最亮的星,这一刻,我意识到,我又失眠了。
我一直认为,没有睡过天台的人生,是不完整的。男寝没有空调,天台就变成了天堂。每一个上过天堂的人,内心都是虔诚的,一席一世界,一夜一蚊香。随意在天台上铺凉席躺下,是对天台的不尊敬。所以在躺下前通常会有个仪式,先用手轻抚大地,感受大地的温度,轻轻地打开瓶盖,均匀地将水洒在地面,等上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待水充分吸收地面的热量,然后再整齐地铺上凉席,十几个只穿着内裤的男孩,整齐划一地躺在凉席上,在四周分别放点上杂牌的蚊香,等待青烟袅袅升起,一阵微风吹来,异口同声的喊:“爽!”,仪式结束。
即使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地面的热量还是会慢慢地穿透凉席,包围全身,带来一阵燥热。正因为睡不着,十几个怀揣着理想的有志青少年,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学术讨论。如何精准的用三组数字来描述一个含苞待放的无知少女?静静那么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去看看?我们到底该用上半身思考还是?就这么激烈的讨论了三个多小时,在聊完学校每一个女生的尺寸之后,总算是睡着了。我一觉醒来天还是黑的,看时间才三点半,这才是令人绝望的事情。此时的少年不再忧伤,而是忧郁,想想明天还要继续军训,真想一口干了眼前这瓶花露水,重新做人。
军训算是整个夏天的升华,交上十几个板烧鸡腿汉堡的钱,给全校男生提前带上绿帽子,配上一身山寨迷彩,在正午对着太阳用力踢腿。校长说,这是素质教育的重要项目,通过这种磨练,让学生变得更加的坚强更有毅力。而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只是多了一群想和校长全家发生关系的单纯小青年而已。女生可以在军训的那几天不舒服,而老师教导我们,男子汉没有不舒服的时候!于是我们对着烈日,像狗一样抬起了自己的一条腿,直到汗水浸透的那件不透气的迷彩小背心之后,我才感受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骂人。
下课后,学校周围生意最好的就是“网吧”和“旅馆”,作为“大学牲”刚性需求的重要设施,每到傍晚都会爆满。在那些天台也难熬的日子里,我们睡遍所有的网吧和旅馆。为了能感受那一晚的清凉,一群男生拿着一张身份证开一间房,只是为了打开空调的那一瞬间,能够大声喊着“爽”。你完全无法想,像我们这样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会对着一台空调会有这么强的生理反应。我至今难忘,第二天中午退房时,楼下老板那忧郁的眼神。
记忆中的夏天总是特别漫长,面向太阳的我们总会皱着眉头,无法完全睁开眼。炎热的天气,让人脾气暴躁,而我们又总是在蝉鸣声中慢慢地睡着。
现在的夏天,依旧炎热,只是汗水不会再汇聚在一起,顺着脸颊落下,在迷彩背心上留下浅浅的盐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