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秋天很短,短到几乎没有。
我常常想,可能就没有秋天,秋天,不过是高歌猛进的夏天,在时间长路上,努力想停下来留下来的痕迹。
我们努力在时间长路上奔跑,怀里时常抱着各种情绪的炸弹,可是来回奔走,却始终找不到安放它的地方。
院子里的葡萄熟了,一串一串米粒一样大小的果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的变的饱满圆润,像一串串翠绿的珍珠一样簇拥着藏在茂密的叶子下面,鸟儿就常来光顾了,可是它们很有耐心,果实没熟的时候,就只是每天绕着葡萄盘旋着飞舞。
鸟儿们停在院子的围墙上开会,喝盒子里积存起来的水,召集着伙伴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颗葡萄快熟了,那颗还是绿的,这颗将来归你,那颗给我的好事,它们很有耐心,并不糟蹋和毁坏果实,直到葡萄一颗颗的变成紫色,才迫不及待的飞舞过去,小心的在果粒表面啄出一个个洞洞来。
夏天几乎没有风,灼热的太阳晒下来,仿佛要烤熟大地上的一切,刺猬走在梧桐叶子遮滿的林荫路上,感觉自己像在热气汹涌的海浪里游泳,她戴了一个女孩子夏天常戴的那种大檐帽,可仍感觉刺眼的白光从路面上,从各种物体的表面上折射过来。
走进了上班的公司,冷气一下子从头顶倾泻下来,刚才还如同浆水般涌出的汗,瞬间被凝结在裸露的皮肤表面。
小刺猬觉得自己就像一根被突然放进冰箱冷冻格的奶油冰棍,刚才自己还是香的,软的,液体般流动着的,可此刻却瞬间就凝结了起来,想着自己过一会就会给冻的硬邦邦的冒着凉气,刺猬赶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细胳膊和长腿。
刺猬在办公室楼钢筋水泥的走廊里穿行,她还没有习惯这里的环境,她有种错觉,两边的墙壁会随时向她挤压过来,或者形成一个幽闭的密室,把她关在里面。
走进办公室,头顶的墙壁上挂着奋战一百天的红绸子横幅,这让刺猬有一种穿越感,她只有在爸爸留在家里那种很老的画报上才看到这种景致。那些画报许久都没人看了,陈旧的几乎破碎,可上面的红标语依然鲜艳,画报纸面发黄发脆,被妈妈用麻绳捆成了一捆,塞在了床底下,妈妈总说把它们卖了废纸吧,可爸爸不舍得,他说那是他小时候的回忆。
刺猬偶尔有那么一丢丢的想家,想家里的田野,想田野里吹的人发梢飞起的微风,想念田埂上的野花,想念在野花上飞舞的红蜻蜓,妈妈说蜻蜓一多就是要下大雨了。
上海夏天几乎没有雨,除非来台风的时候,台风天风刮的很大,雨则是一阵一阵的,路边的梧桐树有些会被吹的倒伏下来,埋的很深的根触目惊心的露出地面,断裂处是白白的木茬。
天已经黑了,刺猬看着窗外被台风吹的贴到玻璃上的树叶有些害怕,她还在加班。
气温降下来了,凉爽了很多,穿长袖也不觉得热,新闻里说,好多地方积水了,领导怕她回家路上危险,让她带上电脑,把工作带回家里做。
可台风并没有在上海正面登陆,上海的小朋友们都说上海有结界,会挡住台风,让它偏离吹到海上。
刺猬对结界将信将疑,可第二天天空真的清朗了起来,风也停了,天空像加了摄影师的滤镜,湛蓝的没有一丝杂染,云朵显得又高又远,像一座座巍峨的城堡,像梦境中天空之城,雪白雪白的,反射着太阳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