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散文征文」人生而自由,人生而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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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想到了我16个月大的宝宝,他现在正睡在我的旁边,喘息稍微有点重,因为他感冒了。他时不时会咳醒,感觉难受了要哭上几声。眼睛也不睁,张开大嘴就嚎,不管不顾。我觉得我好羡慕他,想哭就哭,全然投入,莫大的自由呀。

陪他一路长大,我不断感受到,人对于自由的追求真的是一种生命本能。从一出生起,即使不能移动,也要不停向空中挥舞自己的小手小脚;会翻身以后,就再也不乖乖躺着了;能爬时起,就一刻不停朝向自己的目标移动;行走之日即是自由新生的开始,终于不必再借助成人的帮扶,可以自己去到想去的地方。

我时常想起宝宝会走的第一个月里,在家里各个房间不停来回穿梭的小身影,是那样闪耀着自信和喜悦的光芒。

这份生命最初的执着,在步入中年的我的身上还剩下多少?我不禁问自己。我曾经得到过自由吗?我现在自由吗?我被什么困住了呢?

我曾经非常自由过,想到曾经的自由,我就感觉很幸福,那是我的小时候。一整天,一整天的在家附近的田野里,小河边疯玩。养小鸡小鸭,采野菜,抓各种各样的虫子:蝗虫,蚱蜢,螳螂,蜻蜓。

蝗虫总是吐出棕色的浆子弄脏我的手,讨厌;蚱蜢很好抓,傻傻的趴在地瓜秧叶子上,常常成对出现,一大背一小。往山里深处走一些,会遇见特别大的,七八厘米长的蚱蜢,飞起来特别美,还伴着扑呤呤的声音;螳螂也有美丽的翅膀,可是不等它飞起来,我就已经捏住它的后腿把它拎起来了。这种我独创的捉螳螂的方法简单又高效,我残杀了它们太多,对不起!

蜻蜓被我们起了不同的名字:满天飞的透明翅膀的白蜻蜓叫白医生;不太常见的黄蜻蜓叫黄老邪;喜欢落在树枝尖儿上的红蜻蜓叫小辣椒;黑的灰的蜻蜓都叫黑老太太;最可遇不可求,可求求不得的,是高高飞在空中的大大的绿蜻蜓,我们叫它大绿豆。也许一整个夏天只有幸见到一只,它飞的那样高,那样平静,无惧下边挥舞着蜻蜓网,尖叫着一路追随的我们。我们不看脚下的路,不知道追出多远,不知道追了多久,直至被一幢房子,一堵墙,或者一条河拦住去路,才停下脚步,眼巴巴望着它继续那样高高的静静地飞出我们的视野。我还从没有听说过我们一群伙伴中有谁曾抓到过一只大绿豆。

在到脚踝深的溪水里,我和朋友们比谁在里面站立的时间长。我一次也没赢过,河水那么凉,不管我之前下了怎样的决心要坚持到底,最后都最先从水里跳出来。我们曾顺流而上,去寻找小河的源头,解开河水冰凉的秘密。河水蜿蜒着穿过一片小小的树林,在几块大石头堆集的地方转弯,又路过几户院落。我们走了很久,也许已经走到了邻村,也许是邻村的邻村。除了认识脚下的河水,其他周围的所有景物都是陌生,但我们发誓要把这次探险走到底。最后的最后,我们仿佛走进了一处谷底,两侧是高高垒起的堤坝,再没有路,面前一座巨大的垃圾山。我们心爱的小河从一大堆垃圾中缓缓流出......

我们呆呆的望着这最终的答案,没人愿意相信。在我心里,小河的源头应该是一眼洁白清凉的泉水。

这些自由自在的玩乐和探险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体验,它们提醒我,我曾经真实的触碰到过自由;它们也召唤我,什么时候我们再见。

可是,我们是什么时候告别的呢?也许是不再养小鸡的那个春天,也可能是蜻蜓螳螂的数量骤减的那个夏天,或者是作业多到不想做的那个寒假;也许是当我感觉到爸爸妈妈的关心和牵挂的时候,也可能是当我开始思考好朋友为什么突然不理我的时候,或者是第一次心里反复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一切都是不知不觉。

随着时间,随着长大,世界在我面前缓缓展开,然后被纳入我的生命,我不断认识一些人,经历一些事,建立一些关系,产生一些愿望,养成一些习惯,为自己设下一些规则......再把这一切交织起来,如同织一只网,专属于我的网,将自己网在其中。在网格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因这张网而存在。

在我的高中,在我用这张网将自己紧紧裹住的时候,我喜欢看《橘子红了》。我的压抑,在剧情的压抑中找到了救赎一般,随着主角的隐忍和泪水释放了。我为自己不能自由选择喜爱的分科,没有勇气追求想要的方向,找到一个理由:人除了有梦想,还有责任,而梦想,我情愿拥有它,也不要让它碎了。我用这句话麻醉自己,说服自己,从而舍弃自由和梦想,让自己老老实实的躺在这座网中,活在自己的胆小和软弱里。可是那也是当时的我唯一的办法。

之所以没有办法,是因为自己当时的确不勇敢,不强大。可是当我更勇敢,更强大的时候,我织的这张网也更牢固,更有力。自由仿佛是我小时候从没抓到过的,高高的静静的飞在天空中的大绿豆,是我历尽辛苦也没能找到的冰凉的河水的源头,就那样由着我心怀向往的仰望,却终将败兴而归。越是执着着追寻,越要被这执着所困。

我始终行走在自己的网格之中,它给我保护,也困我于其中。是不是,自由也就是如此了呢?白天有所向往,夜晚有所担心,也就是自由了。

想不明白时,就亲亲我的宝宝。跟随他重新成长一次吧。重新整合自己,重新梳理我的这张网,解开某些结节,抚平一些疙瘩。

四十不惑,我竟然有点期待四十岁。也许,四十岁时,内心有重整后的清明和喜悦,那时候,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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