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
见字如面
这封信我藏了十二年,你可知我也等了你十二年。
五岁那年,家乡发了大水,很多房子都被大水冲毁了,后来我们就做了邻居。听大人们说,那时的你不知怎么地总是喜欢跟在我的身后扯我的羊角辫,有时惹急了我,我便会哇哇大哭,这时你又会一脸惊慌地环抱住我。自此以后大人们便时常会打趣道:七小子又在逗他的小媳妇了。
七岁那年,你阿爹说要给你改名,村里的老人说“七”字太孤单了,得改个热闹点的。先生说:那就叫繁吧。你阿爹一听,一拍大腿,就给你定下了。后来大家都开始叫你阿繁,但我还是喜欢叫你阿七,阿爹不许,我便私下偷偷唤你。我记得你也不喜欢,说写起来太麻烦,后来先生教我们写自己的名字,你也不肯写,总是写成“返”,被先生用尺子抽着打,被你阿爹用棍子追着打,你也不肯改。后来大人们也就不管你了,但是阿七,我宁愿你用“繁”也不要用“返”,但你说你喜欢这个笔画少的返。
十二岁那年,你辍了学,然后失踪了半个月,全村的人为了寻你,找遍了村子里所有能去的山坳和河流,终无所获。你阿爹在抽完了身上的最后一袋烟后,说不找了,不找了,这都是这孩子的命。然后大家都放弃了。我记得你阿爹的头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白的,等白到最后一根,刚好是你失踪的第十五天。那天清晨,你回来了。我记得那天,天下着好小好小的雨,但是你的衣服却全湿透了,我不知道你走了多久才走回了家。你阿娘把你一把抱住,哭了半个月的眼睛连泪都流不出来了,倒是你阿爹偷偷地用手抹了一下眼角。你轻轻地挣脱开你阿娘的怀抱,走到我面前一把把我环抱住,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我真得是要哭了。一个月后,你又要走了,不过这次你是跟着村子里那些在外赚大钱的人走的,你阿爹阿娘把你送到村子口,嘱咐你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转过身,放开被你握湿的我的手,环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说:“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娶你。”我信了。
十八岁那年,你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孩子。你带着她走到我面前,我俩面对面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然后你转身,牵着那个女孩的手,走了,我听到那女孩叫你阿繁。我知道,这次你不会再回来了。
十二年后的今天,你带着一个小男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这是你的儿子,叫阿七,以后他会陪着我,弥补这十二年来阿七所有的缺场。我知道那是你回来了,但是我应该离开了,这封信我藏在心里整整十二年,我也等了你整整十二年。从十八岁那年我就知道,十二岁那年的告别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见。现在你一定很想像小时候那样环抱我吧,这次换我来吧。
阿七,你抬头看,这漫天的樱花,美吗?
至吾爱王繁
永远的阿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