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初恋的香味就这样被我们寻回……”
王了又在床铺上放开了他的MP3,依旧是周杰伦,依旧是《七里香》。他把被子习惯性地骑在身下,使得被子像一个炸得失败了的麻花一样不规则地拧巴着。
窗外阳光明媚,可宿舍的窗帘把宿舍的外面和里面隔离得严严实实的,又是一个可以肆意赖床的周末。
“王了,你行不行啊?好不容易赶上个周末,你不睡觉,别人还睡呢。又放你的那个破MP3,还老不戴耳机。”庄周忍不住说到。
王了没有应声,依旧放着歌,骑着被子,露出一条不白也不性感的腿。
“老三,要不小点声,要不把耳机带上,哥们们还得睡一会儿呢。”老大朱润玉加入了进来。真佩服给他起名字的人的博学,借着“珠圆玉润”的美义,想着将来一定长得俊俏的。可是,朱润玉脸上分布不均却很广的痘痘,彻底地辜负了起名人的美好愿望。大概是年龄上的偏长,加之脸上的痘痘衍生出的沧桑,朱润玉在宿舍里自然成了一个领导者:“舍长”,一个没品的官儿。
老大的话还是有些权威的,王了不情愿地戴上了耳机,嘴里还在嘟囔着“长时间戴耳机听歌对耳朵不好,枕着枕头还硌得慌。”
整个宿舍又陷入了静音模式,很显然,睡觉占据了他们大学里很重要的一部分。
时间很快到了晌午,杜子琪第一个先下了床,胡乱揪了把手纸,直奔厕所。人类终究还是逃不脱生理的束缚,生理至上啊。不一会儿,从厕所里传出了子琪投入的如厕声,很单调却很真实。
“老二!老三消停了,你又来了。上个厕所都这么大动静,能不能控制点儿?”又是庄周。
“老三,我这是释放天性,为什么要控制?如果大便都不能随心所欲,那其他所谓的理想就更无从谈起了。”子琪边在厕所里用力,边和庄周辩解。
“你就是扯淡,拉个屎还跟理想扯上了。这是素质问题,我们还在休息,你在厕所里那么大声,我们还怎么睡?”庄周显然不甘示弱。
“五弟,这可就怪不得我了,你得和院长说说,把咱们的宿舍楼改造一下,尤其是厕所门,换个加厚的,既隔音又隔臭。”子琪调侃道。
其他舍友也被两人毫无意义的争论吵醒,期待着这场辩论的继续升级。
麻礼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着接道:“老五,老二说的对,你去快捷酒店总不能抱怨隔壁的情侣声音太大,影响了你的休息吧。人嘛,天性很重要,不能太控制,不然会憋坏的。”
“老四,我看你就快要憋坏了,不找对象,也不听“苍老师”的课,你的天性倒是被保管得好好的。”庄周笑着把枪口转向了麻礼。
“你们三个真够无聊的,不会又来一个‘一坨屎引发的血案’吧,那凯哥导演倒是该佩服你们了。”朱润玉延续着舍长的威严。
厕所里传出了冲水的声音,子琪如释重负地走了出来,“重要提醒:半个小时内千万别进入厕所,以防止中毒事件发生。”
润玉、麻礼、庄周和徐尚之都笑了,只有王了还沉浸在《七里香》的香味里,还是骑着被子,还是露着那条腿。
(二)
周末的中午,宿舍楼的洗漱室是最热闹的,挤满了刚起床的学生。
王了耳朵里塞着耳机,端着个脸盆,站在一个同学身后排着队,庄周排在他后面。
“老三,一会去哪儿啊?”庄周问道。
王了装作没听到,跟着耳机里的音乐哼着歌、抖着腿。
“《七里香》你都快听了一年了,还没听腻,真是服了你了。杰伦的新专辑马上就出来了,据说网上出来试听资源了,一会儿不去瞧瞧?”
一听到有关周杰伦专辑的消息,王了顿时来了精神。“这么快,我还以为杰伦得今年年底才会出新专辑呢。那你一会儿去网吧吗?”
“必须的。你小子,看来只有和杰伦有关的话题才能激起你的兴趣了。对了,不带上秦黛一起?”
“再说吧。我先洗了,你再稍等会儿。”
王了把耳机和眼镜摘了下来,习惯性地把眼镜放在了洗脸池子边儿上的瓷砖台上。不一会儿,洗漱完毕,急着给庄周让位子,顺手去摸眼镜,可没摸到。“老五,你帮我看看,我眼镜是不是掉地上了?”
庄周怕一挪动,洗漱的位子就没了,所以,只是动着上半身帮王了找眼镜。“老三,在洗拖布池子的边上呢。”
王了是高度近视,虽然只是几步远,他还是只向着拖布池子的大概方向挪动。“我靠,什么时候掉地上了,一个镜片还被摔碎了。”王了手里拿着只剩一个镜片的眼镜说道。
“那你还是先去换个镜片吧,我和兄弟们在网吧等你。”庄周边洗着脸边说。
“好吧,帮我占一台机子,不然晚了该没机子了。”
“秦黛不玩吗?用不用给她也占一台?”
“不用了,我们俩一台就行。”王了戴着只剩一个镜片的眼镜顺利地走出了洗漱室。
(三)
大学周边布满了银行、网吧、小吃摊和饭馆,好像在暗示着大学生取完了父母的血汗钱,就要必须经过到网吧、小吃摊和饭馆消费掉这个流程。大部分大学生也深刻地理解了这个暗示,全单照做。
当然,学校周围的打印社和眼镜店也很多。打印社只有在考试临近的时候才会特别忙,都是复印模范笔记的,价格也很便宜,主要是走量。而大学里近视眼普及率的不断提高,无疑也让眼镜店的生意一直很好,像王了这样的意外遭遇,对于眼镜店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王了和秦黛手里拿着面包和核桃奶走进了他们常去的一家眼镜店,名曰:求视眼镜,只读前两个字总有一种说脏话的感觉。
“丽姐,王了的镜片碎了一个,换一下。”秦黛一手拿着核桃奶,一手挎着王了,边喝着牛奶边向柜台里一个瘦瘦的女人打招呼。
“看你们小两口恩爱的,处了都快一年了吧?”柜台里的女人问道。
“再有四个月就一年了。丽姐,你给他重新验一下光,换个好一点的镜片,最好是防摔的。”说完,秦黛一口气把袋子里的牛奶喝完了,把空袋子递给了王了,王了又把袋子扔进了离秦黛更近的那个店里唯一的一个垃圾桶里。
“没问题,来,王了,我给你验一下光。”那个女人带着王了去验光,秦黛坐在椅子上吃起了面包,打开了另一袋核桃奶。
“黛黛,王了双眼的闪光度数又涨了,镜片都换一下不?”验光室里的丽姐问秦黛。
“照他这么上网、看电子书,度数肯定还得涨。镜片都换了吧,镜框就不用了。镜片要最好的,一共得多少钱?”
“我给你算算。”丽姐给王了验完光,拿起一个计算器摁了几下答道:“最低优惠价550块钱。”
“好吧。给你钱。”秦黛放下手里的面包和牛奶,从挎包里掏出了600块钱递给丽姐。
“老妹还是一如既往地爽快,冲你的爽快,零头抹了,收你500。”丽姐把剩下的100递给了秦黛。
“丽姐还是一如既往地讲究,谢喽。”秦黛仿佛猜中了这个结果一样,笑着说。
配完镜片,这时已经是下午了,6月中旬的天儿出奇的热。
两人又买了一些烤串和饮料,秦黛挽着王了,王了拎着吃的,腻着、甜蜜着,直奔网吧。
(四)
网吧里每两台机器的上方墙上都挂着一台风扇,不停地吹着,但房间里还是充斥着一股汗味和脚臭味混合的味道,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来上网的这些人的玩儿性,似乎没了这股味道,网吧都变得不那么纯正了。
庄周、杜子琪和徐尚之在网吧的里间一字排开,正投入地跑着卡丁车,旁边空着的一台电脑屏幕上贴着一张A4纸,赫然写着:此机已有人,恕不接客!看着那凌乱且略带猥琐的字体,一定是徐尚之写的。在大学,占座是在图书馆和网吧生存的必备技能,掌握得好与坏,全靠个人领悟。
“快来老三、嫂嫂,一起跑几圈。”庄周热情地招呼着,眼睛一直死盯着电脑屏幕。
“老大和麻礼怎么没来?”王了把贴在电脑屏幕上的纸揭掉,赶紧坐下备战,秦黛坐在王了身边,准备观战。
“他们俩去图书馆了,快考试了,整理课堂笔记呢,等他们俩把笔记整理好了,我们再择优复印。”
“你们几个要是没了朱润玉和麻礼,估计考试肯定挂科,吃别人嚼过的东西还觉得这么香。哎,王了,你和他们玩一会儿游戏,然后陪我看《浪漫满屋》。对了,你不是要查一下杰伦的新专辑吗。”秦黛边叮嘱和提醒王了,边把烤串和饮料给大家分了。
“嫂嫂真会疼人,就知道我们又渴又饿的。三哥真够有福的,找了个知冷知热的。”徐尚之说道,杜子琪和庄周也微笑着点头。
王了看了一眼秦黛,满眼的爱意,秦黛也含情脉脉地还礼。
网管大声地放着音响,上网的大学生们在《一块红布》的旋律中尽情地享受着考试前仅剩的那点难得的消遣时光。
(五)
考试将近,图书馆里的人尤其多,估计管理员还在纳闷“原来我们学院真有这么多学生啊”,殊不知,还有一部分散布在宿舍、网吧和小旅馆里。
朱润玉和麻礼在一个大的桌子旁相对坐着,认真地看着书,不时地在笔记上做着记录。在大学里的图书馆,一部分人是在以学习的名义谈着恋爱,一部分人是在以谈恋爱的名义学习着;前者里的一部分人会出现在医院的妇产科,后者里的一部分人成了硕士研究生;前者里的一部分人大学还没毕业就觉得不会再爱了,后者里的一部分人大学毕业后更怀念当初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个人了。
当然,图书馆里还坐着一部分屌丝级的人物,有占着座位睡着了的,还有色眯眯地四处看美女的“猥琐男”。占着座位睡觉的这一类学生,绝不会赖在宿舍睡懒觉的,反倒早早地去图书馆占座,找个阳光最舒服的座位,选个最好的姿势趴下。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图书馆的桌子上流了多少口水,睡姿还那么肆意妄为的。也许他们觉得在满是知识气息的氛围里入睡便也能自动为自己补充能量了,天真的自欺总能让他们安然入梦。至于“猥琐男”们,他们在图书馆里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像一群急于寻找猎物的猎手,好像多看那么几眼美女就能嫁给他一样。不过,他们倒是极安静的,往往在桌子上摆放着厚厚的一摞书作为掩体,只是四处看,也不说话,只等出了图书馆再三三两两地对“猎物们”品头论足。在他们的世界里,快乐来得如此无聊且简单。
朱润玉和麻礼是7号楼103宿舍里仅存的两个钟爱学习的人了,自然肩负起了为宿舍兄弟提供模范笔记的重任。作为酬谢,其他四位兄弟会筹钱请他们俩吃上几顿大餐,饭桌上不乏恭维之词,二人俨然提前找到了工作后当领导的感觉,只不过这个领导是劳有所得的。加上两人在整理笔记的过程中也把专业知识掌握了,总是能拿到班上的奖学金,如此一来,可谓一举多得。
(六)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7时,对于周末里的大学生来说,这个时间是:太阳尚好,时间尚早。送外卖的小姑娘又抱着满满一箱子盒饭来到了网吧,用百分百雌性的声音吆喝着:“各种美味盖饭了,需要的请举手,今天最后一波了。”
“美女,这边来五盒地三鲜盖饭,”秦黛把头从王了的右肩上抬起来,对着送外卖的小姑娘说道。
“嫂嫂,我们三个不想吃地三鲜盖饭,换个带肉的行不?”庄周艰难地把视线离开了电脑屏幕,转过头对秦黛说。
“好啊,地三鲜的我和我们家王了请,吃别的口味的要钱款自付。”秦黛嫌弃地看着庄周。
“美女,来五盒地三鲜盖饭!”庄周迅速地从小姑娘的外卖箱子里选了五盒地三鲜盖饭,态度坚决。“谢谢嫂嫂散财。”转身向秦黛道谢。
王了看着秦黛相视一笑,杜子琪和徐尚之也跟着笑开了。
五个人把游戏和电影都暂停了,专心吃饭。
“老五,网上哪有杰伦新专辑的资源啊,看来还得年底才能出来。对了,黛黛,我看《越狱》又更新了,一会儿一起看吧,看完《越狱》再看《浪漫满屋》,再说《浪漫满屋》你这都看第三遍了,好不?”王了一个劲儿地把盒饭里的茄子往秦黛的饭盒里夹。
庄周只顾着埋头吃饭,频点了几下头。
“好吧。”看来是地三鲜里的茄子起了作用。
虽然已近傍晚,但网吧里的人还是满满的,入口处的沙发上还坐着几位等机器的,还有一些等机器的人站在某台电脑后面,借光看看电影之类的,就这样站着把钱省了。下午换了另一个网管,吧台上音箱里的音乐换成了时下流行的网络歌曲,音量没变。
这个网吧名叫:超速网吧,大概有200余台电脑,是学校附近最大的网吧了。之所以生意这么好,是因为他们的电脑屏幕大和网速快,加上离学生宿舍又近,自然成了网虫一族的首选。赶上周末,你若是不早早地来占个机子,那就说不定要等上多久才能轮到你了。如果办个这里的会员,还会比非会员每小时便宜上五毛钱,据说这里的会员已经快600人了。如果你认为这里周末的白天热闹,那是因为晚上没来过。在这里包夜是需要预约的,也不贵,从晚上9时到次日早晨8时,12块钱,还会送一碗泡面,多么有生意头脑的网吧老板!
就这样,网吧霸道地占去了一部分大学生的大部分时间,不论白天或黑夜,都有学生拿着父母的血汗钱来这里消费,甚至有的学生还会在吃饭上省钱用来上网。有时候消费也不是总有机会的,还得排队,多么执着的莘莘学子。
在网吧里,更是发生了很多和青春有关的故事,有的让人悲观,有的让人兴奋,有的既苦又酸。
杜子琪初恋的萌芽就是在网吧里被扼杀的。子琪喜欢的是他的一个高中同班同学,叫柳子息,长得文静,也很可爱,脸蛋儿和手都胖嘟嘟的。柳子息高二时就和班里的一个高富帅好上了,可是最终还是逃不掉“毕业就分手”命运,就这样柳子息刚遭遇的情感冬天给子琪带来了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一到大学,子琪就见缝插针,总是对柳子息嘘寒问暖,关爱有加,走的是曲线救国的道路,并没有直接表白。
直到大一下学期,子琪终于鼓起了勇气,在超速网吧A区013号电脑上给柳子息发了一封表白EMAIL,后来听他说写了好几千字,又是回忆,又是憧憬的。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表白之后的等待,更是折磨着无数个男人。发完EMAIL后的每一分钟,对于子琪来说都好像时间沙漏被堵住了一样,惊人的慢。不过柳子息还是很仁慈的,第二天就给子琪回了一条短信: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20个字,把子琪的几千字打得粉碎。
子琪着实在表白遭拒的阴影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你只需看一眼子琪的发型,就会断定:这孩子,一定是失恋了。子琪的失恋,倒是给同宿舍的几个兄弟发福利了,他在寻爱路上被绊倒的那些日子里总会时不时地叫上两三个兄弟出去借酒浇愁,至于具体叫谁,全看他的心情。
就这样,在那段日子里,子琪的钱没少花,其他哥五个的肉没少长。把自己的脂肪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其他哥几个倒是贡献了酒桌上如出一辙的规劝。还有就是扶着子琪回宿舍,然后把宿舍窗户关紧,狠怕子琪一时想不开,从一楼跳下去,把脚崴了。
子琪大学里唯一一次和爱情有关的经历就这样结束了,之后的子琪好像瞬间看破了红尘,和麻礼成了人以群分的好朋友、好弟兄,和柳子息也成了好闺蜜。唉,尘世无常,世事难料啊!
网吧里还发生过为抢男朋友或女朋友约架的,还有一时糊涂偷同学钱包被抓住的,当然,也有像王了和秦黛一样秀恩爱的。
网吧和挂科对于大学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没了它们,就连大学也不那么完整了。如果想看看大学的美好,请来网吧;如果想看看大学的颓废,也请来网吧。
(七)
“王了,该走了。吃完晚饭,咱们也得去图书馆看看书了,专业课别再挂科喽。”秦黛揉着眼睛,满脸倦态。
“我跑完这局咱就去吃饭。”王了爽快答应。
网吧里的人只顾着看电脑屏幕,大概都忘了,窗外的夜早就如约而至了。楼下的烧烤摊点也已经热闹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上等地沟油的味道。
王了和秦黛走出网吧,另外的哥仨还再继续战斗着。
“咱们去吃山西刀削面吧?学校西门对面新开了一家面馆,听说既卫生又好吃。”秦黛建议。
“听你的,去尝尝。”王了一如既往的听话。
面馆门口立着一个很时尚的灯箱,显示着“正宗山西刀削面”。宣传倒是中规中矩,不知道这里的面能不能配得上“正宗”二字。
服务员看到王了和秦黛走了进来,就热情地问道:“帅哥、美女,吃个什么面?”
看着墙上贴着的二十余种面,二人点了两份最贵的,也算对得起“帅哥、美女”的恭维了。
面馆的厨房和餐厅是通着的,做面的过程尽收眼底。只见削面师傅把面团托至左耳垂下方,右手拿起一个专用的刀片,熟练地把大小均匀的面片削向锅里。
真担心师傅一个疏忽,把自己的肉削下一块儿到锅里,那就杯具了。不过这种担心大多是多余的,削面师傅能上得了岗,自然早就具备了《卖油翁》里“我亦无他,唯手熟尔。”的底气。
不一会儿,两碗刀削面就端了上来。王了和秦黛单只看着碗里漂着的辣椒油和葱花,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可心急吃不了热削面,尤其是在这个出奇热的夏天。两人一起等着面凉一点儿,王了拿着桌子上的一头蒜剥了起来。
“王了,你要吃蒜?一会儿还得去图书馆呢,再说还得……”秦黛看看周围的同学,欲言又止。
“哎,没事的,你也吃,咱俩就同味相斥了。再说我包里还有口香糖。”王了往秦黛的面里扔了几瓣蒜。
就着蒜,吃着面,没有比这更适合的搭配了。两人毫不费劲儿地把剥了的蒜都吃了,出了一头汗。桌子上蒜皮和餐巾纸堆成了一小堆儿,他们俩这样费蒜又费纸的吃法,显然这两碗面的利润微乎其微了,只能佩服面馆老板的大度。
二人吃完面,牵着手,很满足地向图书馆走去。
(八)
图书馆每天晚上10点半关门,没有休息日。一般晚上10点之后还在图书馆的,就是真心在学习的了,当然也会掺杂几个睡过了头的。
在图书馆二楼的露天阳台上,围着好几伙儿学生,倚着大理石栏杆,聊着天儿。聊到有趣处传出来的笑声,那么纯净、自然,随着夏日夜晚里微热的风往远处飘去,不知落在了哪一家的窗外。
一楼楼梯底下也时常有几个犯了烟瘾在偷偷吸烟的男生,他们倒不一定相互认识,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癖好从五湖四海聚到了那个阴暗的角落。校园内是禁止学生吸烟的,他们本可以在校园外的某个地方大方地吞云吐雾的,大概是类似于“妾不如偷”的心理,他们反倒很享受这种带着隐隐刺激感的过程。
一楼楼梯底下的烟雾,加上二楼阳台上的笑声,还有三楼自习室里不规律的翻书声,这就是大学的图书馆,承载着太多的希望和梦想,虽然那些希望和梦想在进入现实社会后那么不堪一击,但至少这里有过快乐,有过无悔的青春。正如约翰·列侬的那段描述一样:“上学后,人们问我长大了要做什么,我写下‘快乐’。他们告诉我,我理解错了题目,我告诉他们,他们理解错了人生。”真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压抑,是对自己犯下的罪,而且没有自我救赎的方式,毕竟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回不来的。
王了和秦黛在二楼的楼梯口正好碰到刚下楼的朱润玉和麻礼。“老大,一直学到现在?”王了问道。
“嗯,看着看着书就到现在了。你们几个今天不会又在网吧混了一天吧?”朱润玉延续着舍长的威严。麻礼倚着楼梯扶手,无精打采的。
“他们三个还在超速呢,我和秦黛来学一会儿,不然真怕专业课挂了。怎么了,老四,没精神呢?”
“这小子,下午把刚从专卖店买的300多块钱的水杯碰到地上,摔碎了,正郁闷呢。”
“老四,不至于啊,不就300多块钱吗?用不用我借你一个肩膀靠一靠,也别忍着,想哭就哭出来,三哥不笑话你。”
“拉倒吧,就你那肩膀都快被秦黛靠出茧子了,免了吧。哎,老大,你陪我去超速和哥几个玩一会儿吧,劳逸结合一下。”
“好吧,也让你发泄一下情绪。老三,我和老四去网吧了,你和秦黛赶紧进去吧,现在人不多,找个好的座位。See you.”朱润玉和麻礼向王了和秦黛挥手道别。
“走吧,咱也延续点他们俩的学习基因。大学不学习,早晚被踢出局。”王了道貌岸然地看着秦黛,秦黛只回了一个浅浅的笑,笑里满是理解。
(九)
宿舍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泡面碗,碗里还有昨夜剩下的泡面汤,汤里有几支被浸透了的烟头。在泡面碗的旁边不知是谁的袜子,已经看不出最初的本色了,倒是味道惊人。地上的鞋子凌乱地放着,保持着最初脱鞋时潇洒一甩的姿态,还有不小心闯进别人脸盆里的。
王了的枕头边上整齐地放着一摞一个多月前从借阅室借来的书,它们就在王了的枕边静静地呆了一个多月。偶尔会在王了调整睡觉姿势时动那么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静。“枕边书”大多是争不过“枕边人”的,有了秦黛,王了早把读书这件事抛到九霄之外了。
不过,秦黛并不是王了的唯一。王了最初在大学时追求的女生是他的高中同桌:郭然,他暗恋了整个高中的一个她。
王了特别喜欢郭然,但源自心底莫名的自卑,一直没敢追。虽然没实质性地追求,但心思还是没少费,给她买爱吃的零食,送给他爱听的CD,为她补习数学。也许郭然永远不会知道,王了为了给她补习数学,总是自己在背地里用功,只为了看到给她豁然开朗后略带崇拜的目光。就这样,王了默默地喜欢了郭然三年,郭然默默地被王了喜欢了三年,两个人之间隔着的那一层薄薄的纸默默地存在了三年。
天公作美,王了和郭然被录取到了同一所大学。这个消息让王了在还没到大学之前就对大学充满了无限的爱意,仿佛郭然在哪儿,哪儿便是天堂了。结果,有些事情大概是天然不具备延续性的,比如:爱情,换了个环境,之前积累的感觉也近乎散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