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在老家,又看到了很多儿时非常熟悉的花。这些花,牵扯出一些回忆的片段,让我仿佛又看到那个戴着眼镜,扎着马尾的瘦弱小女孩儿……
“八瓣梅”——妈妈工作的照相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小时候一只叫做“八瓣梅”的,其实就是格桑花。这花应该是随遇而安的吧?因为我在南方北方,很多地方都见过它。浅粉、玫红、深紫,好像还有白色的。它牵出的记忆,是我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常会跟着我妈去单位上班,那时她在一家名叫“东风照相馆”的国营照相馆工作。似乎一到学校放假,我就和妈妈同事的孩子们一起,成了照相馆的常客。照相馆门前有花池,花池里就有八瓣梅。因为颜色多且好看,所以每每会“遭我和其他孩子毒手”,被拔得七零八落。我们拔了来就把花瓣一一拔下,把梗也折断,之后用这单薄而美丽的花“炒菜”,“做饭”。明明是群女孩子,明明摘下来的是花,我们却“暴殄天物”,一点不怜香惜玉,一点没有美感。反倒是和着泥土,”极尽残酷“的蹂躏着它们。我们还突发奇想地决定用砖头垒灶台,用午餐肉的圆铁盒子当锅去烹煮。而那垒灶台的砖头,竟是从照相馆给下夜老汉(相当于夜班保安)垒建的真正的灶台上拆下来的。当下班时妈妈们发现我们拆了真正的灶台,把它变成了好几个”砖垛“的时候,其他女孩子一起说是我给她们拆的……后来那灶台怎么样不记得了,八瓣梅照开,我却再也没和她们那么玩儿过。可能那时的我,是在对”朋友的背叛“耿耿于怀吧。
“臭芙蓉”——蜜蜂会蜇人
我不知道这种花到底叫什么,只是从小时候起,就听人管它叫“臭芙蓉”。我一直挺纳罕的,为啥长得并不难看的花,有这么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名字。它臭吗?我闻闻,还好啊。那“臭芙蓉”这个名字真是委屈它了。分明不臭,否则落在花上的就应该是苍蝇而不是蜜蜂了吧?这花我好像是在姥姥单位第一次留意到。之所以留意到,就是因为一只飞来飞去忙着在花间采蜜的蜜蜂。它飞飞停停,起起落落,对于当时还在上幼儿园的我来说,似乎有无限的吸引力。我追着它绕着花坛跑,随着它的停落蹑手蹑脚——终于,我成功地把它扣在了掌心,连同它所在的那朵臭芙蓉,一起拿了起来。与此同时,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我下意识地松了手。蜜蜂飞了,花朵落了,手肿了。我哭着告诉姥姥蜜蜂咬我,姥姥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哭笑不得地告诉我蜜蜂会蜇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捉过一只蜜蜂。因为蜜蜂会飞,花会落,手会肿。
“花瓶花”——一巴掌留下的遗憾
“花瓶花”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因为我不知道这种花的名字是什么。只记得小时候和伙伴们一起玩儿,喜欢把花瓣揪掉,只留下花蕊,小心翼翼地粘在手背上——因为它的花蕊像极了一盏小小的插满花的花瓶。那时候把这个“小花瓶”完好无损地取出来,在完好无损地粘在手背上,是一项技术活。我和一个要好的、却胆子非常小的小伙伴,总是细心而耐心地互相给对方粘好,然后再互相欣赏。我至今记得她眯着眼睛笑的样子,有点像晒太阳的猫。然而,后来,我跟一帮女孩子一起在放学的路上围堵过她,我甚至为求自保而打了她一个耳光。我很怕回忆起这一段,可她当时委屈和惊恐的样子却深深刻在我脑海里。那算得上是霸凌事件吧?而我竟是那个霸凌者!霸凌的对象竟是细心而耐心地为我粘花瓶的——好伙伴!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面。没能和她道歉,是目前为止最让我内心不安的遗憾。
“打碗碗花”——我把心里的秘密悄悄告诉了它
好像是小学吧,有篇课文就是《打碗碗花》。我也正是通过这篇课文得知这种花名叫“打碗碗花”。上了初中,无意中发现操场跑道旁边的空地上,每到春夏总是开满了打碗碗花。淡粉色的小花,人蓄无害,总给我一种单纯且值得信赖的印象。于是,一有机会,我就会蹲在它们面前,把我心里的秘密告诉它们。和花说了很多秘密,我只记得两个。一个是和成绩有关的秘密。因为初中是保送的,当时班上就有同学觉得我成绩根本不够资格上那所学校,她们说我“一定是走了后门”。我委屈,我不平,我气愤,我立志用成绩证明自己。但这一切我没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那一片打碗碗花。另一个是和男生有关的秘密。一次班级集体活动,好像是去植物园参加植树活动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全班男生排一队,女生排一队,然后两队平行前进。这么一来,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自然而然地结成了对子。和我结对子的男生我平时并没有在意过,可那天,一路说了好多话。我才发现他很风趣,也很友善,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脸上的笑容也特别好看。大家一路走,热得直流汗,他还掏出一块手绢来擦。那时的我觉得这男生斯文得都让我这个女生不好意思了。活动结束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我老忍不住偷偷关注这个男生。当然,这一切我也没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那一片打碗碗花。
由一朵朵花牵出的一段段回忆,像默片一样在眼前播放。我看到好的自己,也看到坏的自己;看到可爱的自己,也看到可憎的自己。花也好,回忆也好,都褪去了颜色。留在心底的,只有遗憾种种,怀念种种,欣慰种种,珍重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