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1

    寒冷烦躁的傍晚，滴滴到一辆干净的车子。一上车温暖袭来，车里有好闻的香水味，没有烟草的痕迹，满意。

    司机是一个喜欢害羞的男生，他提醒我13.3公里由于堵车大概需要54分钟，我们看了看导航APP的各条线路无奈地达成共识，按原定路线行驶，呵，周五的济南。

    习惯性地坐在后排，看着堵到无奈的车突突地冒着白色的尾气，仿佛这个城市好匆忙，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却又拥挤。

    不知为何他忽然开始给我讲他的故事。

    他曾经在北京工作，独身一人的时候喜欢四处游历，工作得心应手，收入中上，没有太大野心，喜欢自由，刚工作时交到一个呢很喜欢的女友，他摸摸头，依然害羞地说她人真的很好，看得出怀念。我忍不住好奇：“然后呢？”

    五十万彩礼让他望而却步，认真地上门提亲，认真地承诺，可是五十万对于刚上班的他，积蓄并不丰厚的东北普通家庭还是太困难了。一句五十万留下，人你领走，哽得他竟有些说不出话。我惊讶道：“什么年代？难道卖女儿吗”他尴尬笑道：“只怪东北房子太便宜了，零几年，卖掉房子也娶不回媳妇。”他说女孩的父母大方到说给了钱人都可以不用再回来了……

    一段沉默，他又补充道：“那女孩说自己村里的一个姐姐五十万出嫁，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听不出这话里是女孩当时的憧憬还是羡慕，可是男孩好像还是有些遗憾。“哪里的姑娘！”我竟有点生气。“你们山东”。不知算不算揶揄……

    忽然感到一阵烦闷，我不觉地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一阵冷风吹到脸上，吹散了思绪。

    “所以，你为了她离开北京来了济南？”我淡淡道。

    不是，当时的他放弃了。

    “我认识了现在的未婚妻。”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故事峰回路转似的，我有点为他高兴，“那不错啊，为了媳妇跑来济南，有诚意有魄力！”

    “济南收入水平太低了，同样的工作一个月才六千块，不得不跑滴滴赚钱一个月能赚一万多。”

    我有些怅然，近两万的收入在这里也算可以了，还不满足，哎，真想劝他知足。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小情绪，他忽然转过头看我一眼，仿佛想要确认一下我是否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我有些诧异 ，似是下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心，他忽然开口道：“她得了癌症，十二指肠癌……晚期。”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讲真我不太会安慰别人，尤其是陌生人。

    我偷偷从后视镜看了看他，短而利落的头发有些微卷，白色高领毛衣，小小弯弯的眼睛好像一直在笑着，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只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依然堵车，越来越多的车灯汇聚又分离，夜色中的城市，热闹又寂寥。

    六十五万，耗光了他和家人的全部积蓄，女孩的父母得知了病情竟然离开医院不再露面，留下句话“人你领走吧，想治就治，不想治我们也没办法。”

    如果手术可以多活一段时间，但不做就只剩下三个月。他说：“我治。她毕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他顿了顿，有忽然无奈地笑了，“你知道吗，我给了八万快的聘礼，后来想让他们家拿出来一些，当时真的就差两万了，我也真的没钱了，她爸竟然说钱给她哥哥婚房交了首付，还要还贷款，不要指望她们家了。”

    他忽然握紧了方向盘 ，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听不下去了“难道这女儿不是他们亲生的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谁料他竟又笑起来 ，淡淡地说“可能真不是亲生的 。”我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

    “你知道吗？花钱不要紧，我希望她能好起来，做了三次手术了，多希望她能挺过去，可我知道希望不大。”

    一个男人声音忽然开始哽咽，仿佛在最深处的绝望中想伸手抓住哪怕一丝希望，他顿了顿，喃喃“我希望她能挺过去。”

    好久，我只努力说出一句“加油。”

    把车窗关上，空气渐渐变得温暖起来，透过车窗看到包裹严实的路人，行色匆匆地奔向自己的宿命，虽面无表情 ，又像各怀心事。

    “以前北京的同事知道我的事二话不说就给我转了五万块钱，我说你不怕我还不起，跑了吗？毕竟你只能通过电话联系到我。你猜怎么着，他竟然说，能还就还，没有就先不还，我不怕你跑。”他眼底闪过一丝骄傲，“你看这就是朋友”。可声音忽然变低“可是，我们联系却变少了，我知道他怕问我近况我会尴尬，我知道，我都知道……”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后面的话仿佛他已经不是在跟我说了，只是他自己在总结：“我就是以前太顺了，大学毕业留在北京工作，所有的旅行背起包来说走就走，国内我都玩遍了，自驾了大半个中国，国外去过13个国家，那时在旅行团里还有人问我，你们高中放暑假了啊？”他又笑了，好像开始回忆从前的美好。

    “嘿，我觉得自己活得挺够本了，没什么可抱怨的，虽说今年回过一次老家把房子卖了，朋友打趣我一年老了十岁，可我觉得我这是成熟了，以后不能随心所欲地玩了”。

    我看着行程即将到达目的地，开始担心起这个有温度的故事里各个角色即将迎来的命运。

    最后，他说成熟对于一些人来说可能是好事，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成熟他真不想要。

    良久，我长吁一口气，笑起来“也许你上辈子太逍遥，欠人家姑娘的，这辈子你要好好还的，加油！”

  52.84        曾经的他负担不起幸福，现在的他也许是幸福的罢。希望像最后的计价器金额一样，愿他的爱不要逝去。

    也许波澜不惊的生活寡淡到没有滋味，然而对有些人而言已然是求而不得了。

    愿岁月静好，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