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我抬头看天,是一团燥热的火。
佛语有云:相由心生。指的是人眼中所看到的事物是怎样的,或者说对事物的理解与感官,全都是由他的内心来决定的。
所以依据反证法的理论,也可以看出我此刻的内心世界,正如一堆干草垛,只要粘上火星,就会燃起燎原之火。
1.
我的朋友总告诉我,他从大一便明确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兢兢业业的开始创业,从卖自行车、送外卖再到卖衣服,换了不少行当,可是改一行爱一行,身上永远有股花不完的劲。我喜欢这个人,跟他在一块相处,你总会有种说不出的干劲,想要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些什么。我尤其喜欢他那双会发光发亮的眼睛,总像是黑夜中的孔明灯。我知道,眼睛会发光的人,总是过得不错的。
这些年他跌打滚爬,生活也越过越好,自己买了车,房子倒也不用愁了。
我敬佩他的能耐,他却总是批评我,“1.你现在这个年纪,不拼命赚钱给自己攒资本,一天到晚待在事业单位,拿着微薄薪水,闲的身上长树叶,有点意思吗?2.你整日没边的整那些理论文章又有啥用?现在是快餐文化,文章不写的浅显易懂、简单直白,谁有功夫花那时间来看你的文章?再说了,写文章能当饭吃吗?3.不要总跟我畅谈你的那些大道理,我懂不懂不要紧,但是大道理能帮你找个女朋友吗?知道吗?真不是现在的女孩有多实际,而是她们讨厌那些连潜力股都算不上的佛系男青。”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所以每次的反驳都是有气无力,“你不懂就不要瞎评论”,可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于是我告诉自己:或许在我这样的年龄里,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赚钱!
2.
大学之后,就得同社会接轨了。
走一个单位,发现拢共那么几位女生,结了婚的占据半壁江山,名花有主的十有八九,偶然剩下一两个单身,不是受过了情伤想搞工作,就是得驮着现金来等价交换的理性主义者。
于是我告诉自己,一个人也不错,自得其乐,照样可以过的有声有色。为了掩饰对寂寞的痛恶,就得刻意装出一副洒脱的模样,其实这样的人,最是可怜。
突然间发现,人生最可悲的事莫过于——一个人站在现实的激流下,连歇斯底里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只能随波逐流,像千千万万个生命一样,在苦难的河流中,寻求一根可供歇脚的横木,连上岸的想法都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或许这种想法就叫逃避。
可是我逃避,那些传说中的七大姑八大姨却很勇敢的帮我面对了现实。
从逢年过节的声声问侯,再到线上政治课线下秀操作的双管齐下、齐头并进,她们对我的“深刻关切”,我是可以感受到的。
于是嘛,该面对的问题,还是得面对。
比如说相亲。
我的相亲次数是不多的,前后不过三次,和我那相了三十次的老哥比较起来,总觉得有些羞愧和望尘莫及。
而最使我头疼的是,你应该怎样跟一个完全没有见过面的女生谈天论地呢?倒不是我有什么歧视,但仅个人来说,我对网恋是敬而远之的。
由此可想而知,我的微信尬聊记录是有多么不堪了。
“你好”“很高兴遇见你”“我们不要有压力,就随便聊聊”“你有什么爱好没有”“你喜欢看书吗”“不喜欢也不要紧,你喜欢看电影吗”“还行,那你喜欢哪位男演员”“都还可以?哦,好的”“你好,今天忙吗”“工作有压力?多多放松一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说的太多,显得自己虚浮不靠谱。
说的太少,显得自己闷葫芦一个。
到底聊天的度应该如何把握?这简直就是一门艺术!
所以我总是对我那老哥崇拜的五体投地。比写两万字的论文还难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到没跟我说什么窍门,说的是一大堆鸡汤。
“现在的单身贵族就是这样,总觉得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还挺怡然自得的,其实这是一种自我放逐的行为,说白了就是爱无力。你不想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耐心,觉得人生实在不应该为了一件不知成败的事情磕的满头鲜血。你还给自己找了个好听的借口,叫什么“理性主义”,其实狗屁,你就是自私!说到爱人,你没别的能耐,你最爱的就是你自己!你健了七年身,练了一身腱子肉;你啃了四年书,出口成章显得你文邹邹的好像似那么回事儿。你对自己为什么这么有耐心,对别人就这么苛刻呢?好像今天你们在一起畅聊,明天就可以拿着身份证去“上网”了。爱情就像种树,起先的时候受不得风吹雨打,需要你精心呵护,等到它茁壮成长,它就可以用它的枝桠来为你遮风挡雨,让你感受到爱的温暖。这就是人为什么需要爱情的原因,它可以帮助你成长,变得宽容,变得冷静,变得可以理解他人,变得更有责任感。所以在你这样的年纪,实在不应该逃避爱情,而应该勇敢的追寻与面对,多给些耐心,多一些珍惜,让它变成人生最牢固的羁绊,相扶相持,白首到老!”
他也对我的生活给予了深刻的见解。
“你现在,即便是对写作爱的深沉,那也不能完全放弃你的现实生活,而全部沉静在你的象牙塔里吧?搞好工作,找个伴侣,生个孩子,等一切稳定了,再用业余的时间做这件事,也好啊,何必急于一时呢?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呢?”
他说的很对,我甚至无法反驳。
所以我又觉得在我这样的年纪里,不专心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那简直就是耍流氓!实在不像话。
3.
大概是高三毕业之际,我开始了漫长的健身之路。
我并非一个持之以恒之人,做事也总是没有耐心,可是这件事却始终如一的坚持了下来,它让我对自己刮目相看!
我时常会想起我和父亲下楼散步的那一夜(大概算是这二十多年的头一遭),在老年健身场所,我手拉单杠,本来想尝试做一个引体向上,奈何地心引力太大,硬是把我拉回了地球妈妈的怀抱。我父亲先是给我一个大白眼,接着便开始了实力嘲讽,“啧啧啧,不可思议!这单杠我顶着三个月大的啤酒肚都能拉起来两个,你居然一个都做不起来!不可思议!”
我倒并未反驳什么,但心里不好受,也是免不了的。
从此以后,我给自己立下誓言,如果没有成为魔鬼精肉人,至少也要看见自己的六块腹肌!
赶巧我的发小也在从事健身工作,他给我的健身提了很多科学的建议,让我收获颇丰。
我的朋友也告诉我,“在你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加紧锻炼身体,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了本钱,谈何革命?再说,你我身高都很致命,加上长时间窝坐在办公室,很容易便吃成矮冬瓜,对形象有很大影响。长时间健身,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精气神和他的性格,看起来也会舒服许多。”末了,他还给我展露了一下自己胀鼓鼓的八块腹肌,硬邦邦的,搓衣板似的。
我艳羡不已的同时,也深刻感受到健身给我的人生带来的转变,从身体到心里,它几乎拯救了我!
所以我暗中发誓,要把健身作为我持续终生的伟大事业!
4.
我同写作有三次情缘。
在我们的心智走向成熟之前,或许都曾许下“日后要做个警察、科学家、士兵、总统、主席”这样不像话的承诺,就好像宋冬野的那首歌,“我知道,吹过的牛逼也像青春一样回不来”,谁也不会对自己吹过的牛逼付起法律责任,只会在提及的时候,一声苦笑,“那时候吹的牛逼,也没有打过草稿,不用当真的”。
人的一生,多多少少都吹过一些“没有打过草稿”的牛逼。
我也吹过,并且吹过不少。
但我从来没有将写作视之为一个可以“不打草稿”的牛逼。那是我许诺给自己一生的誓言。
我的老母亲告诉我,抓周的时候,我在玩具和化妆品之间踟蹰了许久,后来我的爷爷为此还发了火,“谁把这两个玩意儿放到里面的?存心要我孙子做个只会打游戏的废人或者天天给自己化妆的娘娘腔吗?”老母亲说当时她也尴尬,不过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扭了一下白屁股,拿起了旁边的书。爷爷很高兴,说,“这小子有我的风气,以后是个动笔杆子的。”
这算是我跟写作的第一次结缘了。
说来也是奇巧,原本抓周之事,就是老一辈人迷信传下来的“旧物”,当不得真的,但它却偏偏成了我施志一生的抱负,你说是不是让人哭笑不得?
第二次结缘,我得感谢自家的大小姐。(我姐喊我“杜少”,我喊她“大小姐”。家庭用语,不足为奇。)大小姐对我很不错,比我高三届,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已经在初中戏耍了。大小姐性格好、情商高,所以跟朋友很处的来。
那会儿赶巧遇上家庭乔迁,到了新地方,一切都是新的,我没了老玩伴,难免显得孤寂。大小姐看我一个人闷闷不乐,就有些不忍,以后每天都从外面借《冒险小虎队》给我消遣,没想到这不翻不要紧,一翻之下就打开了我的新世界大门。
那时候我疯狂痴迷《冒险小虎队》,借一本回来,不到两天便读完,于是跟她撒娇,还要看,大小姐嘴上毒辣,心里却柔软,每每放学归来,便从书包里掏出新的《冒险小虎队》,看我笑的像个两百斤的肉球,怡然自得。
也是在这会儿,我萌生了自己创作的念头。每天下午从学校放学归来,都会拿着板凳在外面用铅笔写作,方格本上具是我那又大又丑的字迹,有的地方语句狗屁不通,有的地方还用拼音代替。
没想到这一写,就是十几年。
后来到了大一,我第三次和写作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时候日子很闲,整日窝在寝室不知要干什么。后来自觉没趣,干脆拿起电脑,把我高中写的旧文拿来缝缝补补,投去了17k小说网。该小说网当时承诺6万字签约,但我一直等到8万字,也没有签约成功。正是苦闷之际,突然发现QQ头像闪烁了,点开一看,呵!17k网编辑加我了!
编辑和我说了很多,她告诉我我的小说其实写的不错,阅读量也很可观,并不像是一个新手撰文。她怕我的文章“太监”,所以没敢和我签约,编辑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写到十万字,一定和我签约。但是这件事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我犯了一个新手的老错误——格局太大,收不回。
但我和编辑的联系并没有因此结束。
她也很喜欢写作,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互相发文,将彼此的“大作”发给对方品阅,并且相互写一些读后感和鼓励的话。一直到她结婚,我恭喜了她,自觉不再合适叨扰,于是便淡了。
但我永远记着她对我说的话,“我觉得有理想的人是幸运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浑浑噩噩的人在漫无目的的挥霍着自己的生活,只会随着的时间的推移而被动的做出反应,到了该考研的时候了,于是好好学习;到了该找一份稳定工作的时候,于是开始关注国考;到了谈恋爱的年龄,于是对着家里给的相亲对象死缠烂打;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于是穿着一身西装/婚纱,忐忑的望着胸前的“新郎/新娘”二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了该生孩子的年龄,就赶紧日夜加班加点,操劳不停。我觉得‘人’这种个体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是为了完成前人托付下来的使命而奔波劳累的机器。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思想,他会为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拼搏,并且在拼搏的过程中,去战胜我们过去无法直视的苦难,去忍受在得到之前所受过的委屈与泪水,去感受最终摘下梦想之星时它在指尖的温度,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呐。你是好样的,你应该矢志不渝的坚持你的梦想,写作写作再写作!趁着年轻去闯,真的没有什么不可以。”
她的话或许过于天真,但又何尝不在每一个怀有理想之人的心中,溅起了层层的涟漪呢?
我对此亦无法反驳。
所以我又告诉自己,在我这样的年龄,不去坚持写作,不去坚持理想,不去为了月亮而放弃六便士,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结语:
当我开始总结他们话语时,我却陷入了迷茫:这么多条岔路,我究竟应该走哪一条呢?
于是在我二十有四的岁月里,人生好像走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岔路口。我的身边突然多出了许多亲朋好友,每个人都在向我阐述着人生的大道理,积极的给我建议,害怕我在即将开始的加速奔跑期,跑错了方向,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其实这些建议又岂止于上面所提及的四点呢?它包括了我人生的方方面面,每一个建议都使我陷入深思,因为取其中的任何一条道路都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的,而任何一条道路的终点又都有着闪闪发光的硕果在诱惑着我,让我不忍弃之。
于是我变得贪婪。
我妄想着找寻一个“鱼和熊掌可兼得”的方法,它可以让我让我成为一名作家,又可以使我强身健体,更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最后赚的满钵而归。
妄想或许可以蒙蔽自己的双眼,但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我焦躁的找寻着这条路,但从一开始,我又知道并不存在着这一条路。
哪有二十四岁的人,可以拥有四十二岁也不敢奢望的完美人生呢?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我迷惘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但眼前的红灯却开始闪烁,绿灯要放行了。
我,又应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