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黑花·散了吧

第一片落叶。
解雨臣抬起头,看见那片金黄的叶子慢慢打着旋儿,一点一点地落下来。
大雨初霁,室外的空气仍是有些沁凉,一丝一丝的钻到全身每一寸筋骨,他紧了紧围巾,看到有一个人缓缓的踱步走进,行至面前,伸出手咬着烟笑道:“黑瞎子,解当家,幸会了。”

第二片落叶。
解雨臣神色有异的笑了一笑,也伸出手去:“幸会。”
黑瞎子熟稔地替解雨臣理了理衣领,低头附在他耳边说:“出来旅游也不叫我,是知道我一定会跟来?”
解雨臣往旁边退了一步,安安静静的说:“你不是跟来了么。”他有些恍惚的看着西湖微漾波纹的湖面,沉沉的碧色,映着天河山峦,晃晃荡荡。“你这是在回忆第一次见面?”心中突然有恬适的回忆涌起,此时却嚼来苦涩。

第三片落叶。
解雨臣躲开了跟上来的黑瞎子,独自一人坐到湖边的躺椅上。黑瞎子愣了一下,随即又坐到他旁边,默默的保持了一段距离。
北山街上车水喧嚣,灯火繁盛。西湖却似乎始终静谧,如同被隔开了一般,湖对面的山不摇不动,湖对岸的人行色匆匆。

不知十几年前的秋了。
那时候解雨臣还算是个青涩的新人,在暗地里摸爬滚打,天上的雁向南飞去了,又飞回北京来。
那时候他到杭州来处理事务,跟着属下闲逛西湖,揣着几分防备,他不知道有什么人会突然冲出来给他一刀。
结果呢?
没有人来给他一刀,却有一个男人,递了一只手过来。
还有脸上一副虚伪却热络的笑脸。

有些人像是火。
而绝大多数人则是飞蛾。
解雨臣一直不想承认自己是那只跌跌撞撞扑向名为黑瞎子那团火的,傻乎乎的飞蛾。不过那时候还年轻,他苦笑着安慰自己,谁知道能不能爱,会不会爱错。
第一次见面后,两个人很快打的一片火热。黑瞎子有次对解雨臣说,其实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但解雨臣不记得第一次了。解雨臣斜睨他一眼,问道:“你听你的还是我的?”于是黑瞎子举起双手笑着投降,拉着他两个人一起滚到沙发上。
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想着你,想不到以后,以后的以后。
等到你走了,于是我后悔了。

解雨臣一直陷在这种反反复复的纠结中,所以黑瞎子经常会看到他那种若有若无,恍恍惚惚的飘渺笑意。他的眼睛里是有笑的,但却有更多的泪沉寂在深处。
他不知道解雨臣有多缺失安全感,他也不知道解雨臣在他们刚在一起后不久就想好了如何说分手。
但他们竟这么在一起了十一年,或许要少一些,因为黑瞎子总是天南海北的到处跑,解雨臣总是一个人默默在深宅大院里举起枪,微笑,看血花绽开。
霍秀秀曾很是好奇地问他想分手那么久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下手?
解雨臣对她笑笑,狭长的眸里有一线阳光:“太冷了,舍不得一点点火星。”
对了,就是这样,不过是他解雨臣身边可以供给温暖的人太少了,而他那虚伪做作的笑又恰好看起来那么炽热。

黑瞎子始终不明了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应对解雨臣。
若说是爱,嫌多;说是喜欢,嫌少。
他们两个也始终不曾长久的在一起,至多不过一个月,黑瞎子裹着绷带在床上养伤,看见绷着脸的解语花进来,咧嘴一笑,看着对方又重重的放下手里的果篮阴沉着脸离去。但是,每天都来。
这样的关系疏离又暧昧,黑瞎子总是尝试着往前进一步,但解雨臣总是随即后退,高傲地抬起下巴来,像一只鹤。
似乎这样最好,可以毫不犹豫的抽身,也可以无所顾忌的投入那醉死人的眼波,更有一份恰到好处的神秘,撩动心弦。
解雨臣长大得太快,一眨眼间那青涩优雅的少年就随即变为了那个果断洒脱的青年,眼梢一点丹顶红,妩媚而危险。
黑瞎子总是会觉得自己老了,看着那样身量修长的解雨臣,他穿西装西裤,不再显得单薄,是俊朗又精明能干的样子

解雨臣知道他和黑瞎子求不得长久。
所以他总是抱着尽君今日欢的态度与黑瞎子相处,包括在床上,两个人激烈地交颈缠绵,一副茹毛饮血的模样。解雨臣大多时候都配合而温顺,偶尔也会剧烈的反抗,那么这一夜通常就会笼上一层淡淡的血腥气息。
他有时睁眼看着这个在自己身上攻城略池的男人,会突然觉得他是一头兽,身上无处不卓显着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以及那种强烈到令人恐惧的执着,他坚决执行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
有人说过,男人间的性事,痛苦被放大十倍,欢愉则被放大百倍。
解雨臣却觉得他宁愿只要让他清醒的痛苦,也不要那让他沦陷的欢愉,似乎只要陷下去一次,就再也无法起来,一生沉在那人的臂弯与深深的眸中。
沉醉着不醒,沉迷着不愿醒。

最后一片落叶。
解雨臣转过头来看着黑瞎子,想说些什么,双唇却哆嗦着,发不出一个音,眼眶微微发红。
黑瞎子温柔地笑着看他,然后将他的食指按在自己的喉结上,一字一顿的说:“来,我教你。我—们—散—了—吧。”
解雨臣却仍旧红着眼框看他,艰难地把一个字一个字从喉间挤出来:“我说。我—们—散—了—吧。”
黑瞎子大笑着搂紧他,“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
解雨臣死死地掐着他,指甲隔着衣裳嵌到肉里去。
有人的肩膀湿了。黑瞎子仰头望天大笑着。
解雨臣的手一寸一寸的松开,最后,他站起来,笑着向黑瞎子伸出手:“黑瞎子是么,幸会,在下解语花。”
黑瞎子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最后也只笑着道出二字:“幸会。”

有行人路过,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有一阵风吹过,丝凉沁骨,卷了漫天金黄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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