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真的不是一个好季节。
秋日思故人:
冷风吹在的脖颈上,让人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许多事情。
总是会想起去世三年的姥爷,还有在春天离我而去的亲人们。
我并不了解我姥爷年轻时候的事情,等我愿意了解时,姥爷已经不再了。我的回忆里,每个礼拜天的上午姥爷和姥姥都会去基督教堂,小时候的我不理解这一点,我也没个他们一起去过,现在想想基督教堂应该是老人们排解寂寞的圣地吧。
姥爷几年前查出脑溢血,走路不便,生病的几年全靠姥姥无微不至的照顾。说来也奇怪,当全家人都在焦急的讨论与猜测姥爷的病情如何如何时,我却表现出一种谜之镇定。
姥爷生前的弥留之际是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度过的,去医院探病时,医生让我戴上消毒脚套、手套,但我并没感觉事情有多么严肃,身上插满管子的姥爷睁眼看见我,流泪了,作为晚辈的我全程没有眼泪,沉默地、如同空气一样陪在长辈身边,幼稚的我的想法是:把姥爷身上的管子都拔下来,快一点减轻她的痛苦。
那天下午我就回学校里上课了,朋友问起我为什么请假,我还面带微笑的回答:姥爷住院。
姥爷具体去世的日子我已记不清,我只知道就是那年的初春地早晨我从学校被叫回家,爸爸和我说:你姥爷走了。
我很平静,在去葬礼前爸爸嘱咐我:你一定要哭出来。我心里很平静,一点悲伤的感觉都没有,我甚至在手上抹了一些芥末油以防我哭不出来,我爸看我这样,狠狠地瞪我一眼说:这孩子,冷血。
尸体按照惯例,守夜、火化。
姥爷是个党员,生前待人宽厚,活得有板有眼,遗体停放在家里那几天,好多我没见过的人都来送他最后一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失去一位善良老人的酸楚。
妈妈在旁边哭的说不出话,我一直面无表情的陪着她,直到她让我去找我的姥姥,姥姥独自一人藏在家里不知道在打扫些什么,我一边安慰她一边环顾屋子,好几次泪目,为了不让姥姥看到后伤心,我只好又回到葬礼。
我独自靠在墙边,听着渲染哀伤气氛的唢呐声,再一次陷入一阵谜之镇定。但是当看到在墙角坐着的一排晒太阳的的老爷爷时,想起要不然姥爷可能也会在晒太阳,我真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哇的哭了,那些老人被我的哭声吓到,都看向我,我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走,走到我妈身边,那时候我妈哭的已经没有眼泪了,她看到我哭的那么伤心,也哭了起来,我一边哭一边喊姥爷,我们母子二人在一起哭的撕心裂肺........
但很奇怪,等姥爷的棺材入土时,表妹表们都在哭,我又陷入了平静,再也哭不出来,我告诉自己:姥爷没了,你快哭呀,你怎么不伤心呢!
是呀,我为什么不哭呢?
姥爷很疼我,我和他的关系也非常好。
年复一年,我都会想念离去的亲人,想念煤炭炉子上的烤馒头;想念永远给我留着糖块的老旧抽屉。这一日一日,春花开了又败,风从刺骨转到温暖。
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哭。
我的一个伯母:
她是上一个春天这时候去世的。
从小家里父母不在家时就在她家吃喝,和她家的哥哥姐姐一起长大,对她的感情就像另一个妈妈。
伯母因为癌症去世,在她走前的前两天我从学校请假回家去看她。
到医院,看到我时她哭的很伤心,我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擦眼泪,但我哭不出来,虽然我非常伤心.......
隔一天早晨她去世了,从我家到她家的路上,我脑海里闪过和她在一起时的画面,心里抑制不住地难过,姐姐哭的很伤心,我站在摆放尸体的屋子里,看着尸体,心里思绪万千,但我哭不出来,我心里想着伯母对我如何如何如何的好,但我就是哭不出来.....
我还记得她去世前几个月还和谁通电话说过玩年一起吃饭,我开学时她还经常到我家聊天串门,结果再次回家时就是见到的最后一面。
伯母的最后的葬礼我都没来得及参加,那段时间我甚至每次想到她,脑海里都是她鲜活的微笑,似乎她从来没有离去一样,就像下次再到她家吃面条时,她还会笑着叫着我的小名看着我对哥哥姐姐说:“看,xx吃面条不嚼碎,直接就咽下去了,就像鸭子吃食一样。”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我这两位亲人彻底离去时没有哭出来。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思念。
很多事情都像一粒种子,悄悄的埋进心里。若干年后我们看见它,或成一株草,或成一朵花,或为一棵参天大树。
去年的时候,我在潍坊的车站等回家的汽车,闲的无聊,索性一篇一篇点开微信中好长时间没来得及看的文章,一直看,看到和菜头写父亲去世的那篇文章。,在结尾,他引用了一位朋友的经历:
“对自己父亲的过世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如同操作一个具体的项目,入土为安,一切得体而妥当。一直到了很久之后,她在北京城里开着车,突然有那么一个时刻,在某个街角,悲伤毫无征兆悄然袭来,一下子把她打得粉碎。她一脚刹车,一个人在车里失声痛哭。”
是啊,没想到这也竟成了我的街头,在潍坊总站,在那个阳光温暖的中午,人来人往,你会看到一个男孩,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拉着行李箱,为许多年前遥远模糊的场景,泪流满面。
我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我会在看一部电影或看到电视剧某些桥段时,突然想起他们,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窝在沙发里哭;也会在看书或者上课时突然想起他们,然后一言不发,如果你仔细看的话,还能从我的眼里看到晶莹的泪花。
这个世界上最坏的罪名是思念,但比思念可怕的是,你意识不到你的悲伤,思念的悲伤悄然袭来时,我们如能有一个释放的街角,就还不算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