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乌孙长长的山道,便是昭苏。窗外一片绿芒芒,毡房也渐渐多了起来。
孩子们都饿了。山上有牧民在宰羊,可路边的雪墙把我们的食欲都冻住了。此刻,我的感官开始慢慢地苏醒。
绿色的颜料,像是从山顶上浇灌下来一样,径直流到我的眼睛里。耳边尽是潺潺的溪流声,鼻子里也依稀闯入清新的泥土味。我想,不知道那两千多年前的细君公主,第一次踏上西域乌孙的土地时,是否也见到的是这番面貌。
孩子们终于可以骑马了。在察布查尔,我们射了箭,但还不够过瘾。射箭厅的管理员是个壮实的锡伯人,在孩子们的央求下,他跑进房间去拿出自己的蒙古弓,从胸前的项链上啪地一声扯下一枚玉扳指,套在大拇指上,搭上弦,蹭蹭蹭地表演了几箭。那气质,就像是从紫光阁画像里穿越过来的勇士。
锡伯人的英雄可多了,除了伟大的西迁队伍和数不清的卫国将领,讲解员还给我们介绍了和亲匈奴的素花,兴修大渠的图伯特,大教育家色布喜贤……
这回在昭苏,一骑上马,我们也登时豪迈了起来。
第一次是在昭苏马场,先是看了各式的名马,然后是马术表演。女儿看过李娟的书,还给我解释甩羊和姑娘追的民俗。马场上的骑乘,是有人牵着转圈圈,对于第一次体验,感觉是不错的。拍照的效果特别好,把镜头拉远,以远处的雪山和无垠的草场作为背景,框进来两匹马,一处木屋,半间毡房,大漠孤烟直也不过如此了。
第二次骑马是在夏塔,我们在峡谷里沿着夏塔古道,向着木扎尔特冰川前进,像极了西天取经的师徒。
在夏塔,我们去瞻仰了女英雄细君公主的墓地,绕过遍是野油菜花的山坡,我们摸索进入河道,灌上了一瓶清澈的冰川水。在河边,我们还碰到一家哈萨克人,好家伙,出动了四十来口人,一大群孩子在水边跳啊叫啊,开心得不得了。一聊下来,原来是有个小男孩今天行割礼,整个家族出来为他庆祝。我想,他也是个大英雄。
第三次骑马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神秘的琼库什台村。我们骑马上山,武哥还吓了一跳,没曾想那陡峭的山坡是马道。我们穿过云岭雪衫,和牧民打招呼,讨马奶喝。我们绕过山坡上的那间白房子,佐着白云吃几口馕。我溜在队伍最后面,惊叹由云彩、山棱、远处的小路、和山涧勾勒出来的,一条条绝美的曲线。突然一片开阔,马儿踏上山顶,我一转头,一大片棱角分明的雪山强行地闯进了我的心坎。
这一次骑了有四个小时,向导是三个十几岁的哈萨克男孩。结束之后,我怀疑女儿已经有点爱上保护她的那位初三小哥了,她们一路有说有笑,放着音乐。休息结束后,小哥会先上马,然后从身后猛然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放到马鞍上。女儿把我的手机桌面也都换成了男孩的照片,还问我有没有加他的微信。
此刻,我背包上绑着的登山杖,仿佛也化作了一柄守誓剑,骑在马背上的我,似乎也立刻变身为乔治马丁笔下的骑士,随时准备誓死保卫身前的这两位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