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午夜,风儿吹着树枝,摇曳出最低沉的呓语。从梦里醒来,月光透过玻璃飘落在地上,仿佛是一地的水银,梦中父亲孤独的影子清晰可见。
半月前,因事回武威,忙忙碌碌三天,也未能顾上回家,想中元节很快到了,届时再回家祭拜父母,就应了朋友的心意,住在了天马湖畔。
朋友说,好久没有回来了,住在湖畔,晚上可以散散步,也许对家乡的变化有更深的体会。其实,除了白天去政府各部门对接外,三个晚上都让朋友安排的满满当当,不是在御龙湾,就在融城华府的路上,那有在天马湖畔散步的机会。
天马湖是惠民工程的杰作。在我的记忆里,她就是一个石头河,是石羊河流经城东的一段,满河道都是从祁连山上洪水冲击下来的大小不等的石头。这几年,经过水利改造,变成了市民游乐的水上公园。石羊河是祁连山雪水的支流,润泽抚育着家乡,由南向北,从家乡的村旁流过,形成了湖泊,一直流入腾格里沙漠的青土湖。
小时候,家家户户炕上铺的席子,全是用苇杆编制的,夏天睡在上面,光滑而凉爽;到了冬天,母亲烧的炕很烫,苇席起到了隔烫而保暖的作用。到了80年代,石羊河时常断流,湖泊逐渐干枯,家乡的湿地渐渐被开垦成农田。
“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这是唐朝诗人张籍《凉州词》对武威的描述。几千年来,祁连山的雪水滋润着这片沃土,芦笋在石羊河经流地域的湖泊里连片生长,家乡犹如江南。
三天的时间里,走过御龙湾、海藏寺、三盘磨到白疙瘩,这些熟悉的名字,渐渐唤起我的记忆。如今,这一带被政府规划为湿地公园。
因历史的原因,这里是羊下坝的泉水之地。从我记事起,每逢四月,家乡的男女老少听通知,骑着自行车,抗着铁锹到御龙湾、海藏寺、雷台湖、白疙瘩这一带挑泉修渠,不论是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只要发现有水渗出,两三锹下去,就会挖出泉眼,泉水自涌。
上高中的时候,每逢周末,就替父亲去挑泉修渠。这一天,大部分都是青年学生,把挑泉当成了春游踏青的乐事,所到之处,遍地遭殃,年轻人做事挡也挡不住,有泉眼的地方被挖,没有泉眼的地方也被挖成深坑,这一带的老百姓是敢怒而不敢言,因为历朝历代把这里分封给羊下坝做泉水之地。
“春天最恨羊下坝,挑泉修渠黑风刮。”这样的情景,在我的记忆里,也许是家乡对祁连山雪水依恋的真实写照吧。
唐朝诗人元稹有诗云:“吾闻昔日西凉州,人烟扑地桑柘稠;葡萄美酒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是啊!凉州在历史上是物产丰美的地方。用祁连山雪水浇灌过的土地,犹如丰乳肥臀的女人,在春天,只要你洒下种子,秋天就有一定有收获。凉州的老百姓,只要勤劳,就不会饿下肚子,正是有了这样风调雨顺的自然条件,也养育了凉州人的懒惰与自傲,胆大与自负。
离开家乡已经30多年,这次重新走过留在记忆里最美好的地方,再也找不到御龙湾、雷台湖的泉眼,听不到三盘磨的水声。
也许是年少时的记忆,唤起了对父亲的怀念,在中元节到来之际,思念在我的梦中疯长;今夜,我想告诉父亲,我的思念,就像御龙湾的泉水,常在心间奔泻…….
2018年8月25日夜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