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校园的林荫道走了两个来回,我转到了教学楼的过道上,慢慢体会着喧嚣了一天的校园的宁静。
周围的光线忽然昏暗下来,就好像一盏高举的明灯,突然放到了低处,它发出的光芒无力射到远处。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太阳,正在西沉,在长长的教室走廊尽头。
立柱、横梁和墙壁正好是一个画框,画面中央,那红彤彤的巨大的圆球,正挑在几棵野树萧条的枝桠上。
我屏气凝神,注视了好久。那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落日。
一种巨大的震颤击中了我,我的泪水落下来,幸运与哀伤同时涌上心头。
世间至美难遇,人间至情难逢。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只是停留一瞬,能遇见,都是命中注定的相逢。
那无与伦比的绚烂,足以湮没此前所有的平淡无奇;那猝不及防的震撼,也定能穿过今后漫长的寻常孤独,在很久很久以后,依然刻在我记忆深处。
此时此景此情,终生难再,无人可语。
纵有他日再见,亦不是此时的景,亦生不出此时的情。
那是10年前,我居在乡下时的一个秋日黄昏。
后来,无意中看到青年作家七堇年在一篇文章里写到过类似的情形:她和一个遇到的旅伴意趣相投,在美国的阿迪卡亚国家公园的山顶上,看了一场史诗般的落日,她落泪了。
我相信,极致的美确实会让人沉默,让人感伤,让人孤独,且远超过它给的欢愉。
如张岱雪夜游西湖,在天山云水一白的茫茫境界里,顿生的人如沧海一粟的感慨。
如陈子昂登幽州台,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孤独里,涌发的天地悠悠的怆然。
那一刻,在亘古无垠的时空荒野里,转瞬即逝,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