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经常浮现出那口盛满沸水的大铁锅,穿着红色夹袄双手乱舞的小表妹,杏眼圆睁头发直竖起来的堂姨,一群惊恐万状手忙脚乱的大人。这样的开水烧伤场面我至今挥之不去。
那是十年前的今天,外爷的二周年祭日。早上八点多,表姨和一大群女眷正在忙碌着做饭,准备迎接从坟上回来的爸叔们开饭。我和亲戚的一些小孩子们都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那天的中雨一直下个不断,加上妈妈们都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所以任由我们在她们的跟前搅来搅去。院子中间用绳子拉起了几张塑料薄膜作遮雨棚,可雨水还是顺着缝隙淌在了院子里。
因为是小聚会,也没有村子里人帮忙。九点钟刚过,爸妈、小姨、小舅们穿着白色的孝衫,有的披着雨衣,有的顶着雨伞,拿花圈儿的,拿金山银山的,拿烟酒鞭炮的,都到坟上去祭奠了。听到他们渐远渐弱的哭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我们玩儿得更凶了。
八岁的小哥哥提议让我们捉迷藏,五岁的瘦猴子我一会儿钻进大门口的烟房内,一会儿钻进烟房旁的牛棚内,一会儿钻进围墙旁竖立的玉米秆子内,一会儿钻进上房那外婆的木板床下面。不一会儿,几个表弟表妹也跑出了满头大汗。香燕是我堂姨家的独生女,刚满四岁,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躲藏,银铃般的笑声逗得几个表哥开心不已。表哥们包括我在内很轻松的可以捉到她,只是她跑得慢又爱说爱笑总抓不住别人,所以总是耍赖,我们也都让着她。
可一阵凄惨的哭声,让我们都惊呆了。等我们循声跑过去,只见香燕一屁股坐在一口盛满沸水的大铁锅内,双手被开水烫得通红胡绕乱舞,口中还不断地反复大叫:“小宝,我逮住你了,你咋恁赖皮呢?你推我干啥了?呜呜呜……”外婆一把抓住香燕手臂拉了出来。只见她衣服上下都冒着腾腾的热气,连濡湿的头发上,也向上冒着热气,袄袖袄襟裤腿儿上的水正在哗哗地向下流。四岁的小宝手还保持着那个推人的动作,傻傻的看着落水的香燕,不准备跑着离开,也没有还一句话。
外婆急着去脱掉香燕的衣服,谁知越急越不出汗,再加上衣服完全湿透紧贴在皮肤上,扯拽衣服的时候,把香燕的胳膊上的皮子都拽掉了。只好拿来剪子把它的袄裤全部剪了下来。剪得不能太快,一小巴掌一片儿,而且还是轻轻的剪掉,总害怕把皮肤扯掉。
一出事,早已有人跑着去地告诉了妈妈和表姨他们。顾不得其他仪式,一家人手忙脚乱的跑到家里。小宝的妈妈也是我的二姨,拉过小宝把他打到半死,巴掌在他的屁股上拍的啪啪作响,连几个大老爷们儿使命拉也都拉不住。我的堂姨,香燕的妈妈,一看到浑身烫的皮肤已经溃烂的女儿,气的一下子昏死过去。亲人们有的掐人中,有的按虎口,总算把她抢救过来,而他嚎啕大哭的声音,让人感觉到凄惨无比。
我的爸爸找来一床小褥把香燕包住,坐在叔叔已经发动好的摩托车一溜烟儿跑到镇上的卫生院去。剩下的堂姨与妈妈他们赶紧也都找了摩托车往镇上跑去医生见到香燕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痛苦地闭上了。医生无力回天,最终二姨和堂姨因为赔偿问题骂翻了脸,可最终还是留下了心理上的无限伤害。
当初是谁把开水锅放在地上的,是谁没有很好的照看好孩子,这都无关紧要了。在安全教育强调如此重要的今天,我们更应该牢记“隐患险于明火,防范重于救灾,责任重于泰山"的话。
请逝者安息,生者多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