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沙发上,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对放在沙发另一端的垃圾桶,玩起了投篮游戏。
被放在身下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结束了我自娱自乐的行为。
七夕节。
我猛然坐起,端着手机,望着上面节日提示下的消息。
‘今天有时间吗?’
发消息的是本应被我备注为“女神”的君兰。
我急忙解开锁屏,打开软件,点开她的头像,招出虚拟键盘,快速写下一行:有。
我反复阅读她给我发来的消息。不知为何,脑中呈现出了她身穿泳衣,突然涌现在水面上,不顾湿漉漉的长发,向我招手打招呼的画面。
我再次看了一眼那则节日提示,确定了今天就是七夕情人节,并且在这一天,君兰主动发来了疑似邀约的消息。
我双手捧着手机,兴奋无比,期待着她的回信。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的那则消息下,却始终没有传来新的对话框。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再次躺回到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投篮游戏。
我面无表情的卷起一旁的废稿,心中却羞耻无比。
想想刚刚看到女神消息的自己,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一条饿犬见到一根骨头一样。
那条饿犬满眼期待,可那根大骨最终却没有落到它的嘴里。
它遭到了调戏。
现在,那条饿犬羞愧难当的趴在窝里,打算睡个午觉来冲淡这份羞耻。
我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刚刚的事情。可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再次把我从沙发上拉起了身。
我接通电话,没好气地应道:“喂,谁啊?”
“是我啊,峰子。”
一听是我的死党,我的态度更加恶劣。
“你是不傻有病啊,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他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思考中午给别人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不妥。
“先别管这些,你知不知道咱班有个叫君兰的女生?”
我躺回到沙发上,右手抓着电话,左手拿起一旁被揉成团的废稿,朝垃圾桶随意一扔。
“当然知道了,那不是你女神吗?”
“球”没进。
“哎,我以为咱班女生你一个都不认识呢。”
我再次抓起一张废稿,单手揉搓成团的同时,心想自己确实如他所说,除了女神君兰,其他女生的名字一个也记不起。
“少废话,到底有什么事。”
我将揉成团的废稿朝垃圾桶一扔——“她死了。”——“球”进了。
我右手抓着手机,左手保持着投球的姿势,半张着嘴,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见我不回话,他像是以为被不良信号吞了话一样,再次重复道:“喂,喂?你听见了吗?君兰她,死了。”
我心想:该死,我听见了,你他妈就不要再重复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死了?”
“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在刚才,我突然收到她的信息,她问我‘有时间吗?’我回复‘有’后,却一直没有收到回信。我和她住同一栋楼的四楼和六楼。我担心她的状况,于是穿上鞋子跑下楼。我敲响了她家门,可过了许久也无人回应。我秉着碰运气的心态,翻了一下她们家的地毯,结果真的在那摸出了一把钥匙……”
“哎,我说你是真有病啊,你讲这么一大堆,也没讲到点子上。”
“你别急,我这不正要说呢么,”他清了清嗓子,“找到那把钥匙后,我犹豫了许久。我根本不确定她在不在家。如果她不再家,那我这就算是闯空房,如果在,这也算是很没有礼貌、很有侵略性的行为。再加上她是我的女神,你知道,大家都想给女神留个好印象,就连蚂蚁也……”
“好了好了,兄弟,我知道你不是带着恶意去开门得了,如果有人问起,我会替你做担保的。所以,麻烦你从开门以后开始讲好吗?”
他激动的时候讲起话来总是那么喋喋不休,如果没人阻止,他甚至可以忘记主题,和你聊上一整天。
他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好吧,好吧。我是想说我经历了一番挣扎之后,最后实在是担心她的安危,于是我用钥匙打开了门。结果,我一推开门,发现房间内窗帘紧闭,一股细若游丝的血腥气息在屋内蔓延。我抹黑向前走了两步,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但我没去管它,我径直走到窗帘前,把那足有三层厚、半斤重的窗帘拉开,一回头——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一个女人躺在血泊之中,然后想起刚刚把你绊倒的是一具尸体,于是你吓得惊声尖叫,夺门而出。结果你刚一出门拨打的不是报警电话,而是我的,就是想告诉我你他妈在找到钥匙后,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打开了一扇别人家的房门?”
“不不不,不是的。我没看到一个躺在血泊当中的女人。我看到的是一个赤身裸体的模特,啊,就是商场那种塑料模特。”
“那真是太好了,替我向她问好。”
我怎么也想不通,他所讲的这件事到底与君兰有什么关系。
“恐怕不行。”
“因为她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吗?行了吧,峰子,今天是情人节,不是该你扮小丑的愚人节。”
“那个模特是君兰。”
“什么?”
“我说,我以为那个是商场的那种塑料模特,结果用手一碰,发现那是人皮。我将她翻过来,结果发现那个模特正是君兰,”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吗,她甚至被剃光了头发。”
“你现在在哪?”我开始有些担心这些不是玩笑了。
“我还在她家,已经报了警。”
“好,你在原地别动,我现在马上过去。”
“你快点来。这个地方充满了死亡气息,我到处都找不到她被剃下来的长发。”
“我会跟你绝交的。”
“什么?”
“我说,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他妈会和你绝交的。”
“为什么?”
“谁知道呢,至少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在发现一个被制作成模特标本的尸体后,让你感到无比惋惜的是一头长发吧。”
不等他回答,我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已经有五分钟了,可是我却始终没有动一下屁股。
我坐在沙发上,想起了曾经的一点一滴。
我是个无比孤僻的人。认识我的人都会这么讲,但是熟悉我的人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在峰子转到我们专业前,我一般都是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有时听课,有时听歌,有时睡大觉。总之,无论我做什么,也不会引起其他人丝毫的注意。就连老师对我也视若无睹。
在寝室里也是一样。大家都喜欢玩竞技类的游戏,唯独只有我喜欢玩有剧情的角色扮演类或动作角色扮演类游戏。
我与自身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没有招到排挤,但弥漫在我们之间的空气告诉我,我应该搬出去。
搬到外面以后,我在班级了变得更加没有纯在感。甚至有一次订书都忘了订我的那一份。
知道有一天,一个叫君兰的女生加了我的社交帐号。
她听说我喜欢玩非竞技游戏以后便果断向别人要来了我的联系方式。
她说她也是那类游戏的死忠粉,但是迫于交际,无奈只能每天陪室友玩经济类手游。
这是上了大学以后,第一次与同班同学有了非正式的交流。
当初那份触动到现在还感染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