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第一天,时间是下午四五点,人群车辆开始变得焦灼慌乱,知道堵城的傍晚是惯常的拥挤,仿佛在大海里泅渡,找不到彼岸,你会忍不住点上一支烟,看它袅袅渐至消散。
花多已凋,无论是法桐还是常青树叶立秋后更见深幽的苍翠,似阳光般从时间的缝隙果断挥洒灿烂,决然的姿态,仿若最英勇的殉道者,时间是人道,季节是树的道,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玄妙,仿佛一切都顿悟了,却又有种捉不到一切的四大皆空。
时间在半旧的街道与我目光对视。我避过某种炯炯的决斗,落荒而逃,随便登上一辆不知道开往哪里的公交,心才慢慢安静下来,虽然马上就是下班时间,车厢里人却很少,加上我,意外地只有三个。也许下意识里知道,随时都可以下去换乘,车不会一下子出城,坐过三站,没有人上下车,知道再坐就会偏离回去的路更远,便找个最四通八达的路口下车,知道终究能想办法回去。不是打的,只要不断地换乘,即使不免走些冤枉路,仍然能知道回去的路。
有无数个归途,有过许多次恍惚,看得清记忆里凝视前路,无限专注,却又分不清每一次都带着什么上路。
黑云压城,晚风送凉,被虚弱暮光渐渐磨平脸上皱纹的一对老人,一个仰头看天,低头侧耳说着,怕又要下雨了罢。顺着她瞥过的方向,我也仰头看了一眼,心想,也许。每个甲光向日的夏天的傍晚,似乎都怀着盼雨的心思,和雨都浇不灭的灼热的焦虑。
这座城市可以很堵,堵得让人慌乱;这座城市,可以很热,热得让人焦虑;但你知道,不出城,你还是该回哪里还是要回到哪里去。时间煮雨,暮色罩大地,你依然是你。
楼头抵着天空,黑云冲刷落霞,仰望过的天空,迷惘过的街道,翻越过的铁篱笆,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你生活在别处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