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舆、长沮、桀溺等人看来,不要对未来抱任何期望,不要以为自己能救中国。忧国忧民,就是找死,赶紧隐去吧!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避之,不得与之言。】
接舆,是楚国狂士,隐居者。孔子到楚国,接舆从孔子车旁过,故意高歌给孔子听:“凤凰啊!凤凰啊!”他是尊重孔子的,称孔子为凤凰,但是不赞成孔子的行为,“何德之衰”你的德也是如此般衰啊!瞎折腾啥呢?往者不可谏,已经过去的事,你劝谏也没有用。来者犹可追,未来呢,你只有改正自己还来得及,赶紧隐去,别折腾了,别以为自己能改正当权者,能改良社会。已而已而,算了吧!算了吧!今之从政者殆而,今天的当权者,哪一个不是危殆之人!怎么能跟他们共事呢?
孔子听到了,知道是个贤士,下车想跟他交流,接舆却快步离去,避开孔子,不跟他说话。
接舆和孔子这段故事,庄子也有记载:
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凤凰啊!凤凰啊!你也是个衰人!未来的世界,毫无希望;过去的时日,不可追回。天下有道,圣人还能成就事业;天下无道,圣人最多也就不过能保全性命。至于今天这个世道嘛,能免于刑戮,保住自己人身安全,就已经是大幸了!
接舆和孔子,谁的判断正确呢?现在看起来,还是接舆判断正确。当时楚昭王把孔子请去,很想用他,甚至想给他封地,把书社之地封给他。令尹子西阻止了楚王,他说:“当初咱们楚国的祖先,被周朝封爵位为子男,也就五十里封地,今天发展到数千里之广。孔子讲述三皇五帝的法律,弘扬周公召公的事业,您如果给他封地,他再得到一帮贤弟子的辅佐,那还有楚国还吗?周文王起家,也就百里之地而已,怎么能给孔子地盘呢?”楚昭王就不用孔子了。
在接舆看来,楚昭王不用孔子,对孔子倒是幸事,至少没有人身安全问题了。若是得了那地,得了那位,自以为可以救天下吗?不过是把自己置于家破人亡的危险中而已。楚昭王、子西,哪一个不是危殆之人?所有参与者,都没有人身安全。所以接舆说,不要抱任何期望,不要以为自己能救中国。忧国忧民,就是找死,赶紧隐去吧!
孔子下车要找接舆交流交流,接舆知道他要说啥,也知道两人说不到一块,懒得说,走了。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you)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wu)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长沮桀溺,两个人都不是真名,路上遇见的两个人,问路都没问到,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是他们都站在水边——沮、溺,一个长——身材颀长,一个桀——高大健壮,所以分别用长沮、桀溺来代指他们。
也有人说,前面的接舆也不是真名。舆就是车,他在孔子车前歌唱而过,所以用接舆来代指他。
耦而耕,就是两个人一起耕地。孔子从旁边过,让子路去问路,问渡口在哪。这次对话,应该发生在孔子离开楚国回蔡国的路上,就是刚被接舆教训过之后。
子路上前问渡口在哪。长沮并不回答,反问:“那个拿着缰绳的是谁?”
“是孔丘。”
“鲁国那个孔丘吗?”
“是的。”
“哦,那他应该知道渡口在哪嘛!”
长沮什么意思呢,他是讽刺孔子,你周游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么?怎么一个渡口还要问我呢?
子路没办法,又问桀溺。桀溺还是不答,又反问:“你是谁?”
子路说:“我是仲由。”
“就是那个孔丘的徒弟仲由吗?”
“是。”
“天下坏事,浩浩滔滔,顺之者昌,逆之则亡,世道已经乱极了,糟透了,谁能改变得了!你看你那师父,今天齐国,明天卫国,后天楚国,到处奔波,要躲避坏人,找到贤君明主,哪里找得到!你与其跟着他做避人之人,不如跟着我们做避世之人,不用躲避坏人,也不指望遇到好人,干脆整个世道我都避了,隐居起来吧!还找什么渡口,这世界没有渡口,你渡不了!”
桀溺一边说着,手里的农活也不停,继续耰——翻土,播种,盖土。
子路回来跟老师汇报。孔子怃然不乐,很不开心,说:“避世避世,又叫我避世,我不跟人在一起,跟鸟兽在一起么?天下无道,我才要去改变。如果天下有道,我才真可以隐居呢,因为那就不需要我去改变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啥?就因为我是个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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