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又一次住进了医院,十多年前,先后住院作过胆囊结石腹腔镜切除术、子宫肌瘤子宫全切术,这一次体检时发现右乳头溢血,初步诊断为导管乳头状瘤,在子女的督促下急忙来到省城人民医院住院治疗。
疾病的可怕与可恶之处就在于如此这般突如奇来,令人猝不及防。
10日入院后,将原在县人民医院做的各项检查重新做了一遍,大医院是从来不相信小医院检查结果的。
乳腺科住满了病人,过道上不时可以看见穿着蓝白相间条纹病号服、神色凝重的女性病人在缓缓走动,她们大多光着头、腰边挂着透明的引流袋。
与老婆同住一间病房的是两个40多岁的中年女人,均患乳腺癌,手术已作,正在接受化疗。其中一个恶心呕吐化疗反应重,整个晚上都在闹划着,其他病友只有陪着她通霄达旦辗转反侧的份儿。
手术定在入院的第四天,即13日。这几天度日如年,在殷切期待中等待的就是医生这个决定。
12时老婆在家人的簇拥下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挤满了正在手术的病人家属和亲友。手术室铝合金自动伸缩门,则象只大嘴巴,把一个个穿条纹服的病人吞进去,又把一个个躺在推床上盖着雪白的床单麻木不醒人吐了出来。
病情险恶难测度,生死未卜一瞬间。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场所,又是通向死亡的甬道。它竭尽所能,把能留下的生命留下,它无可奈何,把留不住的生命送走。
疾病是每个人一生中需要奋力挣扎着迈过的一道坎,有许多人无力跨越而止步于斯。
我和家人们站站,走走,坐坐,在忐忑不安里煎熬,在徘徊不定中等待,在等待着上帝的生死判决书。
时间好像凝滞了,空气令人窒息。世界上没有比这样的等待更令人心悸与魂不守舍。
1时50分,一声“高XX的家属!”的呼喊,把我从混沌的世界里唤醒,老婆出来了,按预计最好结果的时间出来了(如果是恶性的,则需要选择新的、针对性的手术方式),看着些许苏醒的老婆好好的,再看到主刀王大夫(女婿业内朋友介绍)发来报平安的短信,我忍不住老泪横流。
疾病初起,这个结果应是意料之中的,但医学不是数学,毕竟还有意料之外,这个惊喜是如此珍重!
“良性!”此时对我来说,世界上没有比这两个字更值钱的东西了,纵然是颜真卿的书,唐伯虎的画,皇帝的玉玺也不能比及。在这个癌魔肆虐、谈癌色变的年代,生病的品山一一“癌”与别着匕首的歹徒一一“死”是一对孪生兄弟,如果说《康熙字典》里有哪个字最令人惊悚,畏之如虎,则非“癌”莫属。
“老天爷,我给你瞌头了,谢谢您的恩赐与眷顾。”以往总是以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标榜的我,此时此刻,想到的而且最想感谢的还是老天爷。
老婆从发病、住院、手术到痊愈出院,短短几天,顺利而高效。这其中女婿儿子忙前跑后,媳妇女儿侍奉床头,医生护士精心治疗,还有知情的亲友声声问候、殷殷关切,都令我为之感动与欣慰,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我知道,一个人的生命里需要感恩的人很多!
人为什么生病,就象人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一样自然而然,这个问题也许上帝也回答不了。但凡遵循自然法则生成的事物,是无须问为什么的,因为那里面包涵了太多的大自然未解之迷。
人一生中不可能不生病,但无大病大灾安度一生,一定是得到神灵的特别佑护与眷顾。
人生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只有去途,没有归程。自从降生到这个世界,我们便沿着这条单行路一路前行。
人生旅途上,有许多人,他们中有亲人、爱人,有朋友、同事,大家彼此抚慰,结伴而行。
在这条漫漫长路上,还不断有新人加入:家庭的新成员,结识的新朋友,共职的新同事⋯⋯生活中偶遇擦肩而过的不计其数。
但,走着走着一些人就失散了,走着走着很多人就不见了。
曾经形影不离的知己,在你不经意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走散很久了。
曾经的相依相偎的亲人,像梦似风如沙,见得着,却握不住,也一个接着一个离我们远去。
我们无力改变自然,也不能改写自然法则,我们唯一能够做到的是敬畏、珍惜生命,爱他人,也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