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女孩子,这点现在看来值得庆幸,让我可以去和铁凝笔下的京巷女孩一起体味那些快乐辛酸、今时过往。但我没有在北京的胡同里住过,不曾是那胡同里的一个孩子,没有那些深刻的记忆,这竟然让我生出几分嫉妒。然而那群胡同里长大的快乐的、多话的、有点缺心少肺女孩子中,似乎也藏着自己的影子,找到自己向往中的温暖印象。
作品中,与北京有着特殊浓情的“我”,静静讲述着那随着现代化大都市的发展,伴着美好童年一起远去的老北京胡同中平凡女孩的故事,将一个同胡同一样不加修饰、却温情无限、淳朴善良到让人心疼的主人公,带入人们的心灵深处。
白大省,这个在京巷胡同中长大,即使在胡同消失后也永远不曾也无可改变的北京胡同女孩,是个从小相貌平平的乖孩子,脾气随和得要死。我猜不透为什么她看东西都喜欢看侧影,但我却深深感动于她所怀着的那一腔被认为“过时”的热情。她似乎不属于凡俗:站在这世界之外倾尽所有向它付出,让自己以外的一切都幸福完满起来,却从来不求取这世界的哪怕一缕阳光来温暖下自己。
这个七八岁时就被胡同里的老人们公认为“仁义”的孩子,时刻心里记挂的总是别人的难处、他人的利益。她心疼每一个人,尽全力帮助每一个人,一味忍耐、委屈自己,但却没有一丝胆小的怯懦。这是出于本心的快乐,仿佛别人都好了就是她最大的快乐和成功,是真正的“仁义”、“善良”、“宽厚”。这些人间最可贵的品质,在白大省看来是再平凡不过、自然而然的。而世人对“仁义”这个词是“陌生的、有点可疑的”,这是一个“陈腐的,散发着被雨水洇黄的顶棚和老樟木箱子气息的词,一个不宜公开传播的词”。在白大省所处的七十年代,它激不起人“太多兴奋和感受力”,而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恐怕只能是一个在武侠小说中被人传说遐想,或者在历史的铸碑上供人顶礼膜拜和缅怀的一件古物,或者也只仅仅是个不含感情色彩的语言符号罢了。
“我的这位表妹白大省,她那长大之后依然傻里傻气的纯洁与正派,常常让我觉得是这世道仅有的剩余。”她那一份无可改变的真情在世人眼里是“缺心少肺”,是“傻冒儿”、不可理解、无可救药。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当人们失掉了那些情意暖暖的胡同,被更加浓厚的“世俗”隔绝在高楼大厦里,那些人间最质朴最单纯的言行和品质是多么令人难以理解和认同,而每个现代人心灵深处又是多么地渴望啊!我们像白大省一样寻觅一份真情、真爱,却又都踌躇着不肯付出,不肯首先伸出自己的手去。
我相信自己是和白大省一样怀着“仁义”之心的善良女孩儿,而当我看到白大省一次次地奉献自己:真情、房子、爱人……却只得到周围人越来越多理所当然似的索取,而永远无法换来自己的幸福时,我心痛了。在小说中,她含着所有的委屈哭着无奈地挽留爱人:“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人了!”而最终留下来的,却只是一句话,一句真话:“其实我怕的也是这个,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她那股真挚是一些人无法接受或承受不起的,所以他们宁愿失去也选择了远离,而更悲哀的是另一些人却会无情地将这股真挚善良加以利用。始乱终弃的前男友郭宏走投无路时又回到她身边,与爱无关,只因为她“善良宽厚”、“你纯你好”,他料定了这实在是一个“不能拒绝他也不会拒绝他的好人”,能给他一个温暖安适的避风港,或者中转站。这是多么悲哀啊!而白大省却又怜悯地无可自拔地坠入这悲哀,尽管她清醒地感觉到“这种‘好人’根本就不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
世俗的我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世俗的世界真的容得下那份真挚、仁义吗?但无论是否找得到幸福,我都会善良地活下去。
那已拆平了的北京胡同的坦直、宽容,永远是人爱的,永远是人恨的。而永远有多远啊?
后记:
这篇文章的历史很是久远了吧,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写的了,而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还是会时常想起白大省,做一个白大省一样的姑娘,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白大省,真的永远都得不到幸福?善良是不是真的等同于傻?无言的付出是不是只会换来忽视和鄙夷?白大省不争,只求心安,是不是真的会被当成怯懦?白大省不争,是不是真的只会一无所有,还丢掉了自我 ?白大省只是默默做,白大省无言,白大省以为你会懂,可真的有人懂她吗?
但我相信,无论人们多邪恶,世界多丑陋,白大省的眼里人们永远会是微笑的脸庞,世界永远是灿烂的阳光。从头来过,白大省也还是白大省,她还是会追寻内心的方向,简单,美好,友善,执着。只是也许她也会困惑、失望、苦恼、纠结、寒心……但她还是会一样善良、倔强吧!即使她也不知道幸福的模样,找不到坚持的理由,但还是傻傻的一如既往……可是,也许这世间,再也找不到如白大省一样的人了。